闫府翠汀園内。
大丫鬟春莺早早就從守門的小厮那接過一大疊的拜帖,春莺拿在手裡點了一下拜帖的數量,又比昨日多了。最近,不僅來闫府拜訪的客人多了不少,這些給大少爺說媒的拜帖數量更是日益暴加。經曆了那場對北朔的戰争之後,闫家再次進入了京中人的口中。闫家的三老爺被封,闫家的大少爺闫楚禛被提為中書侍郎,還有錢财的打賞。自老太爺闫閣老走了之後,闫家已經很久不再看到今日般的光景,就連她們這些做丫鬟的在外面頭都擡起來了不少。想想闫楚禛已經到了适婚的年齡,京中稍微有些名望的家族的男子,如闫楚禛這般年紀的,成親生孩的都有可能,哪有像闫楚禛那樣,至今連婚約的對象都不知在哪裡,加之大少爺的相貌,要不成為香饽饽都難。
“陳家,我記得他們這一家自上一代的陳老爺入仕以來,不過就是兩代,不行,門楣太低,怎麼說我們闫家都是官宦世家。”厚厚的拜帖被統一送到了二夫人林氏那,林氏拿起一張拜帖,翻開第一頁便扔在了一邊,又抽出了一張,瞧了一眼,“這家李家,我記得上回他家夫人設宴的時候,我見過這位李家小姐。出身是不錯,門風也夠,但是這李小姐,是不是豐盈了一些。”又一張拜帖被扔在了一邊。至于其餘的那些,林氏不是挑選性格不好,就是嫌棄門楣,不是嫌棄太高,就是嫌棄太矮。一大疊拜帖,能被留下的不過那麼草草兩三張。
果然又是這樣,春莺把那些拜帖分類放置在一旁收好,“如今我們闫家紅了,這些想高攀的很正常,都不看看是自己有幾斤幾兩,家裡有個姑娘的都遞上帖子。”
“像之前那樣,記錄一下分别是哪幾家,回複時候措辭委婉一點。”能送拜帖過來的,家裡都是有一定家底的,不管怎麼樣,都不好得罪。一一當面婉拒是不可能的,回個信的總要。“另外,舅老爺那邊有回複了嗎?”
“已經安排好了。”春莺當然知道林氏所問的為何事。
“那你得跟緊一點。”闫家這一輩就隻有林氏這位二夫人在,她這個嬸娘去張羅闫楚禛的婚事不為過。隻是對于闫楚禛的婚事,林氏是另有打算的。當日闫楚禛要求随軍出征的時候,林氏以為闫楚禛會如她的那個短命的大伯一樣一去無回。誰知道闫楚禛不僅回來了,還因取得了戰功而獲得了提拔。既然如此,策略當然要有所改變。她要撮合闫楚禛和自家的侄女。自家侄女嫁進來不僅可以鞏固林氏在闫家的地位,更為重要的是,如今的闫楚禛勢頭正好,繼續升任是很大可能的。借助侄女和闫楚禛的姻親關系,日後她的兒子阿祖入仕之時,讓闫楚禛幫襯幫襯也是可能的。換個方面來說,林家盡管不是什麼名門,但是自家的侄女長得貌美,性情溫和,比那些貴族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完全是配得上闫楚禛。她們林家是沒有什麼大權,但是有财,這對闫楚禛日後的升遷是另外一個助力。她當年嫁入闫府,不就是這般一路打點,幫二老爺升遷。
在林氏的刻意安排之下,林家舅老爺便直接帶着林家小姐進京來了,美其名曰帶着女兒過來探望一下多年不見的姑母。林家在京城沒有固定宅院,親家到訪,很自然地便在闫府住了下來。作為嬸娘,林氏多少是知道闫楚禛的性格,強行壓迫闫楚禛,是絕對不接受的,況且林氏也沒有多少把握能強扭得了闫楚禛。她安排侄女住進闫府,近水樓台先得月,兩人一個郎才一個美貌的,林氏相信憑借着侄女的條件,兩人天天相對,侄女拿下闫楚禛是沒問題的。
“舅老爺和林小姐難得過來一趟,可别客氣了,要是府上有招呼不到之處,就和佩娥說,讓她安排安排。”晚飯過後,闫老太太留下了林家舅老爺和二夫人等人聊天,闫楚禛是男眷,留下自然不太妥當,便行禮帶着弟弟闫律祈離開了。
“老太太這是哪裡的話,我倒是要謝謝老太太的照顧。我這個妹妹從小就被我們幾個兄長捧着,護着長大的,生怕她受到哪怕一丁點的苦,受了什麼氣。嫁出去之後,這份操心從來都沒斷過。唯有如今日般一見,才稍微放心一些。佩娥平日要是有什麼不好之處,望老太太你多加包含才是。”林家舅老爺和林氏在眉目上有幾分相像,人略微發福,爽朗大方,無處不彰顯出一個長年混迹于商界的大富商的富态。
“哥哥這是什麼話,我在這好好的。”娘家人到了,又是最寵愛自己的大哥,林氏今日的頭擡得似乎比往日的要高,臉上的笑容幾乎一天都沒有斷過。
林家兩兄妹一唱一和的,話中綿裡藏針,闫老太太自然是知道他們所指為何物。要不是礙于禮節,被迫接待,她是怎麼樣都不想看着兩人在跟前如唱戲般對話。随即便轉了個話題“林小姐難得出門一趟,今日先歇一歇,明日便讓你姑母帶你去好好遊玩遊玩,領略一番京城的風土人情。”
“是的,也是時候要她姑母多帶一下她了。”
“舅老爺這話的意思是?”
“實不相瞞,我這回帶着小女出來,是内人所托的。老太太你也看到了,我家心容已經過了及笄,我們做父母的,也該是給兒女的婚事操心操心了。無奈,我内人性子木讷,怕耽誤了兒女,故我和内人商量了一番,意思是,希望佩娥在此事上多操心一下,在京中為侄女相相眼。”
“在京中謀親事,就是遠嫁了,舅老爺可舍得。”闫老太太想起晚宴時見到的林心容,着實是個不錯的姑娘,文溫有禮,樣貌也是端正秀麗。
“舍不得是有,可兒女過得好才是重要。”這句話是林家舅老爺的真心話,林家盡管在陵州着實有幾分地位,但在林家舅老爺眼中,那畢竟是鄉野之地,哪能和京城相比較,剛開始妹妹向他提出這樣的建議的時候,他是動心了,但畢竟牽扯女兒婚事,還是覺得帶着女兒前來探探虛實。有妹妹佩娥在,他是不擔心女兒日後一旦嫁進來闫家會受多少的委屈,隻是他對闫楚禛的接觸并不多。今日在晚飯時間,見了闫楚禛一面之後,才從心裡認可了妹妹的建議,闫楚禛是值得女兒托付的,雖然說不喜言談,但是男人嘛,也不至于去計較這些。
自林氏嫁進來後,林家舅老爺不是沒有上京拜訪過,不過從來都是禮貌性向闫老太太拜訪一下便去了翠汀園找林氏,也從不在林家留宿過。這回舅老爺的一反常态,聯想起近日來門房的拜帖,再經他這麼一說,就坐實了闫老太太的想法,十有八九,林家父女是沖着自家的大孫子來的。“終身大事急不來,讓佩娥幫着好好看,林小姐還年輕。”既然林家舅老爺沒有把最後的那句點明,闫老太太也在心理打算起林心容來,隻是大孫子是個有主意的人,現在就定,着實操之過急,靜觀其變方為上策。
林家舅老爺和林家小姐住在林氏的翠汀園,林氏雖是找着各種理由讓林心容和闫楚禛在府上相遇,無奈闫楚禛實在是公務繁忙,就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少,更不用說日常的碰面。好不容易抓到了闫楚禛休沐且在家的機會,林氏便找來了自家兒子繼祖,讓他以求學為名,帶着林心容去找闫楚禛。
“娘,我不去。”闫繼祖是林氏的幺兒,平日裡被嬌寵慣了,可在府上,有個人是絕對讓他聞風喪膽的,那便是闫楚禛。對于這個大哥哥,闫繼祖可謂是躲都來不及,更不用說主動去接近,而且闫楚禛此時在書房,過去必然會被他抓着背默功課的,背不出來,鐵定要挨說的。
“阿祖乖,就帶着你心容姐姐過去一趟書房,就去一下下,你要是答應了,娘親答應送你一樣東西。”
“真的?”聽到有禮物,闫繼祖眼前便是一亮,又搖搖頭“不不不,我都不去了。”對兄長的恐懼還是戰勝了對禮物的渴望,闫繼組的腦袋搖得更加猛了。
“什麼都可以,你前段時間不是想要一隻蛐蛐嗎?娘親這就找人幫你去找來,絕對是個将軍蛐蛐。”
“好吧。”聽聞是一直想要的蛐蛐,闫繼組的小心思再次被動搖了,一再和林氏确認隻要是帶人過去,才勉強同意。
闫繼祖和林心容到了書房的時候,闫楚禛正陪着闫律祈煉字。
“大哥哥,前日先生的講書,有一處不懂,就想過來請教一下大哥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