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午膳時候,四月見淩挽馥沒有出來吃午飯,便進去房裡找她。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都不知道。”
“我可是進來有一陣子了。”這兩天自家小姐就是這樣,沒事的時候就會拿着一個信封在那呆呆地看。這不,連她進來小姐都沒發現。“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着涼了?還是元宵吃得太多?可是沒道理,小姐都沒有怎麼吃。”
“元宵,四月,今日是幾何?”
“十六了,後日大軍都要出征了。”
邊疆告急,北朔和周邊叛變小國已經組成了盟軍,籌集軍隊,敲響戰鼓要向大虞宣戰,大虞在各國的商人,使臣紛紛遭到逮捕和砍殺,北朔的軍隊還揚言要殺光北疆的大虞人。朝廷給出征軍預留的時間很少,甚至都來不及準備足夠的糧草,兩日後就要出征了。淩挽馥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吩咐道:“四月,去把阿蘭叫來。”再不告訴阿蘭,就恐怕來不及了。
“小姐,這是?”阿蘭不明地被叫到淩挽馥房裡,打開了她遞過來的信。随着信中的字句一一展露在阿蘭的面前,阿蘭的情緒開始變得不平穩,到最後居然抖動了起來。當日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活命上,從沒想過還能收到這樣的消息,而且時間還這麼短。這是關于她父親所犯下的文字獄的調查結果和平反官府文書。這就是淩挽馥拜托闫楚禛做的事,闫楚禛不僅調查證實了那個文字獄不過是一個捏造出來的冤案,還順便平反。
“就如你所見的,你如今已經不是罪人。倘若你想離開,不是不可以。隻是你要把你當日的賣身錢償還了。倘若你想如今就離開,要你現在就拿出全部的賣身錢贖身,似乎不太可能。但是你可以讓賬房那邊按照你如今每月的工錢來進行推算,留下一個物做擔保,打一個欠條,承諾償還的時間,我就可以考慮考慮。”賣身鳳宜閣是情況所逼,先前的罪人身份讓阿蘭和弟弟去到哪裡都會遭受官府的逮捕。現在沒有了了這樣一層身份,她就沒有什麼理由要繼續留在這,帶着弟弟在外盡管辛苦,按照阿蘭的性格活下去還是可以的。淩挽馥是從不讓認同鳳宜閣見不得人。對于一個良家女子來說,留在鳳宜閣并不是首選,但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能遇到一個闫楚禛,順便幫忙還阿蘭一片光明。
阿蘭小心翼翼地收好文書,跪在淩挽馥面前重重地叩了三個頭,誠懇地道:“阿蘭不會離開小姐的,當日阿蘭帶着弟弟一路逃難至此。唯有小姐不問過去地收留了我們,給了我們遮風擋雨的地方。如今又能在小姐處得到平反,這兩份恩情是阿蘭終身要回報的。就如當日小姐所說的,從來到鳳宜閣那日起,阿蘭就是鳳宜閣的人,是鳳宜閣的阿蘭,是小姐的人。因此,除非小姐趕阿蘭走,否則阿蘭是不會離開小姐的。”
這丫頭,進來這麼久,還是改不了壞習慣,動不動就要跪下。“收留你的事,是我沒錯,可這次的平反,你要叩頭的是另外一人,我充其量就隻是個傳話的而已。他快要出征了,你去送送他吧,不然就不知道還有什麼機會才能去當面感謝了。”
正月十七的那天晚上,闫家祠堂還沒過正月就再次打開。闫老太太帶着兒孫跪拜祖先,祈求祖先的保佑。闫家的老二已經駐守北疆,再加上明日即将随軍而去的闫楚禛,闫家此次可謂是投入不少。闫楚禛的一連串的提升,要是其他時候,闫府或許能欣慰皇恩浩蕩。可有了這場的戰争作為前提,情況就大為不同。大虞這回大多數是臨時湊合的烏合之衆,數量是居多,可哪裡能夠和北朔的十萬精英相比。先帝在時,闫閣老和闫家曾允先帝所托,輔助當時還是王爺的當今聖上以皇弟的身份繼承大統。但僅此而已,闫閣老不喜崇光帝,當年甚至出言頂撞過他。因此當今聖上對闫家的态度是極為微妙的,起碼不會是喜歡,以至于聖上繼承大統以來,闫家一直都得不到任何的像樣的重視。近日來崇光帝對闫楚禛的提拔,甚至還同意了闫楚禛這回随軍出征的請求,闫老太太實在不相信這個向來喜怒無常的崇光帝會突然被闫楚禛真誠感動,對闫家改觀了。
祠堂内煙霧缭繞,闫老太太拄着拐杖,看着那些擺放上面的牌位的字迹在煙霧的纏繞下迷蒙不清。有她未曾謀面的先祖,有她親自送走的丈夫、大兒子,兒媳婦。闫家中和她同輩的幾乎都走了,唯有留下她在這撐着。當年大兒子、兒媳相繼離世的時候,她都想兩腳一蹬,跟着去了。可是看着眼下的孫子,想起兒媳留下的囑托,她是放不下,忍着傷痛和丈夫闫閣老說,再撐一撐,多少能為後輩們撐起個遮天避雨之地。
可如今,她還是未能做到。孫子闫楚禛選擇這條路,除了性子所然,和如今的形勢是離不開的。沒有了闫閣老的闫家,就隻是闫家。闫閣老離世之後,當今聖上有意對闫家進行忽視與打壓,闫家為官的子弟均受到了牽連,被迫離開官場。如今的闫家,除了眼前這一座大宅子,剩下的根本無法和昔日的繁華相提并論,再任由其下去,徹底地沒落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闫楚禛要借助此次的出征,再試着拼一回,為闫家繼續下去謀取一絲可能。
“阿祖他們呢?”孫女闫靓霓、孫子闫繼組都沒有出現今日的祭祀,他們姐弟兩都是闫達的嫡出子嗣,不僅如此,就連林氏本人都未曾到。二老爺闫達被母親這樣一問,一時窘迫,不知該如何回答。闫楚禛此次出征,境況艱險,林氏向來不喜歡大房,此時更是覺得晦氣,不肯給一雙兒女過來拜祭,為闫楚禛祈福。闫達心知其中不妥,但是也拗不過妻子。
“二夫人說,祖少爺病了,剛吃了藥睡下,沒辦法過來。”桂嫂拿出一個小布袋打開,打開遞給闫老太太,“老太太,這是你讓二夫人準備的,她今日一大早便讓人送來了。”
“隻有這麼一點?”人不到,闫老太太就不繼續責怪,無心之人,誠心不足,來了也是白燒香。隻是她托林氏為孫子闫楚禛準備的出行的銀兩,就隻有可憐的二十兩銀子。闫老太太看着那少得可憐的銀子,眉頭幾乎都要皺在一起了。
“額,二夫人說今年收成不好,所以府中沒有多少銀子。”
“行了,不肯給就不給,他們不願意來,也可以不來。”銀子從桂嫂手裡遞給了闫楚禛,闫老太太甚是愧疚,“阿禛,這是祖母為你準備的些盤川,少了些。可出門在外,有好過無。”本想着為孫子多備幾個錢,無奈如今二媳婦才是家裡的當家的,她有多少的真心,闫老太太是知道的,且不敢奢求的。
“祖母與無能,隻能給你備着的這些。祖母前幾日已經捎信給你三叔了,倘若戰事真的撐不住了,千萬不能硬撐,自己找個時機,就走吧。你三叔和奶奶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你就不要擔心了,隻是阿祁到時候會派人送過去,你們兄弟兩日後就要相互照應,找個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來,安靜過日子吧。至于你二叔二嬸這邊,祖母也已經交代好了,他們自有安排。”闫老太太強行掩蓋心中的哀傷,低頭在闫楚禛耳邊低聲叮囑道。朝中無糧,無兵,北朔來勢洶洶,出身武家的老太太自然知道其中的兇險。倘若真的要到了那麼一日,她所能想到的是保住孫子。她是闫家的長輩,但更加是祖母。要她就這樣眼睜睜看着孫子去赴死,她做不到,,哪怕要把闫家最後一點的榮光全部葬送,她也在所不惜。哪怕到了下面,祖輩們責怪她,她也不怕。
“祖母放心,我不會有事的。”闫楚禛知道祖母擔心為何,這樣的話她又是多少深思熟慮之下才說出來的。手上的銀兩,不多,但是沉甸甸的,讓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反駁,安慰。父母親不在,他應該留在這照顧祖母和弟弟,可他還是選擇了離開,留下他們在這獨自面對。
“老太太,你在幹什麼,是不是不舒服,一點都不像你。”氣氛因闫老太太的一句話陷入了低沉。
“臭小子,居然詛咒祖母,膽子大了。”闫老太太拄着拐杖,就要去打跪在地上的闫律祁。
闫律祁的話緩解了氣氛,闫楚禛知道,這個堂弟平日裡是愛調皮,觀察力極為的好。“阿祁,哥哥走後,祖母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