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想,也許路禮在工作,不便接電話,于是将電話打給了向丞。
向丞那頭很吵鬧,江聿很輕地皺了下眉,“向丞?你們工作進度——”
“小向,路哥呢?”程鵬的聲音撞進聽筒裡,“今天訂婚宴他可是主角,又到哪去躲清閑了?”
耳邊忽然失去聲音,應該是向丞捂住了聽筒。
然而已經晚了。
剛剛漏出來的那一句話,就已經令江聿心中翻江倒海,他僵坐在沙發上,涼意蛛絲般從心口竄至四肢百骸。
路禮,訂婚宴,路禮,訂婚宴……
向丞大概是解決了手裡的事,重新接起電話:“聿哥——”
江聿緊緊抿住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快速挂了電話。
幾乎不需要确定,事情的真相已然浮現出來——路禮今天不是去出差的,而是,去訂婚的。
路家聯姻定然是江城的大新聞,随意一搜索就能搜到,粗略的搜索過後,江聿攥着手機,指尖冰涼。
自從知道路禮有個未婚妻,他就打算好抽身離開了,從前接受這段關系是他自輕自賤,可不能傷害别人。
他永遠忘不了陳秦安去世後,那個街坊鄰裡口中愛護妻子極為顧家的男人閃電般再婚,在陳秦安去世五個月後,他們的孩子出生了。
江聿恨那個同樣給他生命的男人,也厭惡那個明知他有家室卻依舊與他厮混在一起的女人。
他本來計劃好了的,他要在路禮訂婚前離開,這樣也不算難堪。
想不到就在今天,他還是成為自己最最厭惡的人。
手機屏幕亮着,财經報道貼出的照片上,路禮和宋家小女兒并肩而立,一如那晚他在彌港餐廳外所見。
男才女貌,甚是般配。
江聿吸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抱着什麼心态,把電話撥給路禮。
響了幾聲電話便被接通,路禮的聲音夾雜着淡淡的電流聲:“什麼事?”
江聿盡量讓自己說話聽起來正常,“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路禮語氣如常:“在工作,我告訴你了今天出差。”
江聿不想去深究路禮究竟騙過自己多少次,隻是不想再像從前一樣粉飾太平,他說:“别再騙我了。”
電話兩端靜下來,誰也沒有說話,隻能聽見微弱的電流聲。
半晌,江聿不想繼續僵持下去,他不留餘地再次問:“你今天訂婚,對麼?”
路禮說:“是。”
“但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
江聿喉結劃了一下,啞聲說:“我知道,我沒有資格過問你的私事,今後不會了。”
挂斷電話,他目光失焦,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
掌心再次震動起來,沒心思注意來電人,江聿機械地接通。
“喂!您好,我現在到蘭怡園小區門口了,保安不讓進……”
“抱歉。”江聿眨眨眼睛,回神,“我取消訂單,不會白讓你跑一趟,錢我在私聊窗口轉給你。”
忽略物流司機小聲抱怨,江聿挂了電話。
耳邊靜谧得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江聿從沙發起身,低頭沒頭緒似的在屋裡打轉,忽然他的目光尋到目标——一把用來削水果的刀。
他踱步到那張曾經蘊含愛意的畫布前。
閃着寒意的刀驟然擡起,不帶一絲拖泥帶水,紮進畫布裡。
布帛撕裂聲響起幾聲,金屬落地。
江聿拖過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
牆角飄落畫布碎片,畫布之上,路禮冷漠傲然的臉上,盤踞着一道長長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