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禮在紀念日出差，其實不是第一次。

蘭怡園，江聿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行李箱，樓上那個狂暴的父親依舊在咆哮。

他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細細聽。

“兩棵樹中間有一個坑，三棵樹中間有兩個坑，那二十一棵樹呢？”

“哪來的二十二啊！？！？”

“你這腦子到底随了誰！？！”

咆哮随着嚎啕大哭戛然而止，聒噪的聲音漸漸隐滅下去，江聿忽然想起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年，第一個紀念日。

雖然有過前車之鑒，曾經提起過情人節兩人不歡而散，江聿卻覺得，節日可以不過，專屬于他們的紀念日還是該有儀式感的。

那時的江聿大學畢業一年多，正是憧憬愛情的年紀，提前一周準備了餐廳、蛋糕、鮮花，他沒有經驗，全憑百度。

一周時間裡，他常找各種理由去路禮辦公室晃，一個部門要簽字的文件分成四五份，一份一份敲門進去簽。

也許太過明顯，路禮主動問他：“有别的事想說嗎？”

江聿紅着耳朵說：“周日晚上，我訂了餐廳，可以一起吃飯嗎？”

視頻會議此時打進來，接通前路禮答應了，“可以。”

江聿滿心歡喜從周一期待到周五下班，卻等來路禮一句通知：“周末我要出差，記得訂兩張機票，我和向丞。”

鋪墊一星期的約會泡湯，任誰也高興不起來，江聿訂好機票，忍不住問路禮：“周日那天……”

“你訂了餐廳，我記得。”路禮随口說，“看工作進展，大概率是可以回來，回程機票就不用你訂了。”

江聿眼睛瞬間亮起來，忙點頭：“好的，那周日我等你！”

周日那天，江聿按時到了餐廳，侍應生走過來問他需不需要上菜，他懷揣期待，笑說再等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坐在那，雙眼從始至終盯着玻璃窗外，不想錯漏任何一個相似的身影。

最後直到餐廳打烊路禮也沒有出現，他失了魂一樣回到家，傷心的入睡。

江聿想，換做現在的自己，不會再等路禮了。

得知路禮有未婚妻那一刻，他便已經下定決心離開。

房子裡值得帶走的東西全部被打包，等一會快遞上門取走，南城已經沒有他的落腳處，這些快遞的地址隻能填姚琮家。

得知江聿準備回去，姚琮很欣慰，說他終于想通了，現在回頭還為時不晚。

江聿環顧屋内，繼續搜羅有沒有遺漏的物件，他的視線緩緩落在牆邊那幅顯眼的畫上，抿了下唇。

作為紀念日禮物，這幅畫既然已經畫好，不論路禮是什麼态度，他也預備送出去。

畢竟是最後一次了，無始有終也是一種結局。

預約好物流，對方打來電話告知，今天所有時段全部約滿，最早隻能明天中午派送。

明天剛好是紀念日當天，江聿想，大概老天都在幫他保持儀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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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城的最後一天，江聿睡到自然醒，起床洗漱刷牙換上多年沒穿過的衛衣牛仔褲，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咧開嘴笑了。

這種久違的舒适服帖的感覺，已經很久沒體會過了。

電話這時候響起，是物流司機：“您好，是您預約的大件貴重易損物品運輸嗎？”

江聿說：“你好，是我。”

“麻煩您和我說一下咱這個小區具體位置，我這邊導航看見好幾個門，從哪個入口進啊？”

“你從中門進來就好，我家的位置在中門一進來左拐，經過兩棟樓就是我家了。”

“好的，麻煩您稍等一會，這段路施工，我得繞一下。”

挂了電話，江聿坐回沙發上，他大部分行李已經在昨天寄回南城了，一會去車站隻有一個随身的行李箱。

盯着孤零零立在地上的行李箱出了回神，江聿忽然想，如果有可能，他還想再聽一下路禮的聲音。

就算了卻這幾年的癡念。

巨大的畫布立在身後，捧心的人終是收回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