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足校園,再見校門口那棵盤踞多年的老樹,他都覺得親切極了。
迎面吹來一襲風,江聿用力吸了吸,恍惚間好像嗅到了青春的味道。
宿舍樓下坐在長椅上手牽手的情侶,圖書館門口背着書包來往的學生,操場上還有一對回母校拍婚紗照的學長學姐,小道上戴太陽帽的學生騎着自行車,車筐裡放了一兜零食。
江聿慢步朝教學樓方向走,與人擦肩而過,那人腳步頓住,扭頭試探地叫他。
“江聿!”
江聿看向那人,稍一辨認,“學長!”
是曾經高他一級的同系學長,兩人在學生會時相識,那時便互加了微信,江聿回憶了下朋友圈提取的信息,對方目前博士在讀。
“好久不見了,自從你畢業應該就沒回來過吧?”學長把資料塞進包裡,很熱情地問:“回學校辦事還是回來看看?”
江聿說:“回來看看。”
學長看了眼時間,“吃過午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去食堂吃點?”
江聿很喜歡吃食堂的鐵闆牛肉土豆,上學那會對他來說算很昂貴的菜,一份十八塊錢,屬于一個月隻舍得吃一次的。
後來接稿賺了點錢,點這道菜的頻率才高了一點,現在故地重遊實在想得很,于是一進食堂,他便輕車熟路找到窗口點了一份鐵闆牛肉土豆。
吃飯時兩人閑聊,學長問出疑惑多時的問題:“對了,當時你怎麼沒考研呢?我導師還挺喜歡你的,還以為你會是我同門師弟呢!”
江聿笑笑,不打算多說,隻說:“家裡條件不好,早點工作賺錢。”
“你朋友圈也不怎麼更新,聽他們說你在路氏給路總當秘書?每個月掙很多吧?等我畢業了想去路氏能不能……”
“嗯。”土豆外酥裡軟又包裹了層醬汁很是好吃,江聿咀嚼着土豆,含糊不清道:“不過我已經離職了,可能幫不上忙,學長你這麼優秀,靠自己完全可以進路氏的。”
一頓飯因為江聿過早坦白“離職”壞了氣氛,剛吃完飯學長便說導師找他有事匆匆離開。
江聿憑記憶把學校周圍的小吃吃了個遍,這才打車回去。
-
玄關鞋櫃放着一雙黑色男士皮鞋,路禮回來了。
江聿摘下圍巾帽子,彎下腰換鞋,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他直起腰剛想說話,路禮便不由分說将他抱起來,大步走進卧室,把他扔在床上。
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江聿心怦怦直跳,本能想要逃,卻被路禮拽着腳踝拉回來。
他靠近的瞬間,江聿聞到從他身上飄來的香水味,忍不住皺了下鼻子,說:“我要去洗個澡,你也去洗一下吧。”
這個味道上次他就聞到過,看來是同一個人,應該就是白樂辰所說地那個訂婚對象吧。
“你覺得我髒?”路禮眯起眸子,見不得身下人的沉默,“說話。”
江聿依舊沉默,扭頭看向一旁的枕頭。
這次衣服被撕開的時候他沒再有那麼大反應,隻是扶在路禮手臂上的手掌用力,路禮動作一頓,痛得擰起眉。
江聿是故意的,不過他沒太使勁,隻不過是這種時刻用來自保的手段罷了。
路禮不在乎他故意按自己的傷口,而是盯着他的胸口質問:“戒指呢?”
那枚拍賣來的粉鑽戒指曾被江聿穿成吊墜戴在胸前,如今他的胸口空蕩蕩一片,隻留青黃色指痕。
江聿故意說:“放起來了,怕下次被項鍊勒死。”
其實不是這個原因,他隻是不想再看到那枚戒指,那枚令他傻傻覺得早晚可以捂熱路禮,卻不知道送過多少人的戒指。
路禮皺眉,“我以為那天我們扯平了。”
扯平?
江聿看着他依舊令人心動的臉,心底漸漸生出一股巨大的荒謬感。
他忽然很想問路禮,他口中所謂的扯平指什麼,如果你掐我脖子,我捅你一鋼筆能算扯平,那這些年他的全心全意和他的看輕忽視也能算扯平嗎?
扯不平,江聿從前愛他瘋狂時隻覺得什麼都不重要,隻要他們在一起。
可他開始計較,他們彼此之間就不能再扯平。
激烈動作後,路禮手臂的傷口應該是再次扯開了,淡紅色漸漸洇出紗布,然後慢慢擴散。
江聿盯着那塊紅色,問:“路禮,你喜歡過我嗎?”
問的不是喜歡嗎,而是喜歡過嗎。
江聿感覺肺部一陣火辣辣的疼,那種窒息的感覺再次突襲,他屏息等待路禮的回答。
如果你說喜歡過,可能我心裡的恨意會少一點,至少這五年裡不是每分每秒都在做無用功。
他已然不在乎路禮是不是喜歡自己,那些都沒有糾結的必要了,崩壞的情緒早已靜谧地失控。
可惜路禮沒聽出他這次和從前的區别,隻定定盯着他看,沒有回答。
江聿卸了力,停止自虐般的屏息,新鮮空氣灌滿肺部,像是重獲新生。
路禮失了興緻,翻身躺在一旁,不再壓在江聿身上,他方才看到江聿眼中濃烈揮散不去的東西,但意識不到那是什麼。
“後天我要出差,不遠,鄰省,一天就回。”路禮說。
江聿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後天,他們紀念日那天。
他很快說:“好的。”
路禮以為他會多問一點,可江聿隻是躺在那,不發一言。
于是路禮主動說:“向丞也會去。”
向丞會去這話沒有騙他,路禮想到向丞聽到自己即将訂婚的消息時的反應。
“你瘋了嗎?”向丞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他一向敬重路禮,卻也控制不住自己,“江秘書……江聿該怎麼辦?”
路禮不理解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不需要怎麼辦,一切都不會改變,他今後還可以光明正大在我身邊。”
向丞問:“他知道這件事嗎?”
“他不需要知道。”和給宋意歡的答案一樣,路禮也這樣對向丞回答。
“學長,你會後悔的。”向丞很笃定,“你是不是從沒想過告訴他?那今後你結婚了呢?也不告訴他嗎?”
“他會理解的。”路禮似乎在思考,“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他。”
向丞深吸口氣,“你不隻是為了他,你還為了得到路氏,學長,找個時間告訴江聿吧。”
路禮并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依舊覺得這些煩心事沒必要讓江聿知道。
此刻的江聿像個帶開關的玩偶,戳一下才會有反應,在路禮說完後,他又有反應了,隻是不是路禮想要的反應:“我已經不是你的秘書了,不用告訴我。”
路禮被他一噎,沉下臉沉默。
“路禮。”江聿再次主動開口,他做足了心理準備,舔了舔唇,“你有什麼事想告訴我嗎?”
腦海中蓦然閃過向丞的話,路禮卻一把将那些揮開,冷冷說:“沒有。”
預料之中的答案,真正聽到倒也沒那麼輕松,這一刻江聿好像對他再也不剩下期待,幹巴巴說:“好的,那……一路順風。”
窗外天色徹底黑透,月亮藏在厚厚的雲層後面,清輝也被全然擋住。
路禮接了個電話後便離開了,家裡再次變成一個人,江聿枯坐在床邊,拿新買的ipad來貼膜裝殼,并重新設置。
所幸路禮沒有再把它砸了,否則“最後一次刷黑卡”的flag就要倒了,江聿看着亮起的蘋果圖标想。
登錄蘋果賬号,開始下載軟件。
要下載的軟件很多,江聿不想幹等着,把平闆放到一旁,拿過手機看微博。
熱搜第一,姜南青公布戀情。
詞條裡都是路人粉絲送祝福,尤其扒出路蘊身份後,粉絲更是大規模跑到路蘊的微博喊“兒婿”。
真好,江聿不知道此時他臉上的笑容很勉強,他真心祝福姜南青,也真心的替自己五年的時光哀悼。
江聿摸到姜南青微博,給那條散發幸福味道的微博點了個贊。
切出微博他便看到路禮發來的消息。
路禮:[等我出差回來給你個驚喜。]
江聿把手機撇到一邊,沒有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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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吵鬧絕頂的音樂聲裡,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在舞池裡貼在一起扭動身體,樓下富二代照顧賣酒小少爺的生意,買下十打啤酒灑着玩。
昏暗的角落裡,路禮擰眉盯着手機,往日發過消息去都是秒回,現在過去半小時了,還是沒有動靜。
“路哥,你後天就訂婚了,今晚可是給你安排的單身之夜,你不能躲在這玩手機!”程鵬敞着襯衣啪地坐在他旁邊,不小心踢到腳邊的酒瓶,叮鈴咣當滾了一地。
路禮問:“要是有人忽然不回你消息了,說明什麼?”
“江秘書不回你消息了?”程鵬一下就猜到了,大大咧咧道:“江秘書你怕什麼?他肯定是沒看見才沒回的。”
路禮揉揉眉心,“我總覺得他最近變了。”
“哪變了?”程鵬問。
“說不上來。”路禮回想這些日子江聿種種看似正常卻又透着淡淡違和的行為,說:“好像他隻是按照我想要的反應做事。”
就像那天早上他隻是說了句“吃完就去換衣服”,江聿直接放下手中的早餐去換衣服。
看樣子明明是更聽話了,他卻總隐隐覺得不一樣。
“别多想了,你倆就算鬧别扭了,江秘書不出一天肯定就自己乖乖來找你了。”程鵬理所當然地說,“前提是你沒讓他知道你馬上訂婚。”
程鵬不知曉路禮和宋意歡的協議,隻知道路禮沒打算和江聿斷,雖然挺渣的,但誰讓這是他兄弟?
路禮腦子有些亂,平日裡處理公司事務清晰有條理的大腦生了鏽,混亂地确認想法:“我不該告訴他,結婚對我們來說不會有任何影響,告訴他了他才會鬧脾氣。”
“對對對。”程鵬拍拍他肩膀,不小心碰到他胳膊上的傷口。
路禮嘶一聲,他這才看見白襯衣上暈開的血迹,“咋搞的啊路哥?”
路禮沒讓任何人知道是誰傷的自己,路建業不會容許有人傷害路氏的繼承人,所以對程鵬也不好說,“不小心撞的。”
“哦,沒事就行,喝酒!”程鵬倒了杯酒塞給路禮一杯酒,動作幅度大,淡黃色酒液在杯底搖晃兩圈濺出幾滴在路禮右手虎口。
“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