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江聿輕輕痛呼一聲。
路禮似是沒聽到,手上力氣也沒收:“和鄒煦什麼時候這麼熟的?”
鄒煦母親從政,父親經商,是圈子金字塔頂端一類人,平日看似好相處,私下卻目空一切,誰都不放眼裡。
如果不是因為路禮,江聿有可能永遠沒機會接觸到這個圈子裡的人,更别提被鄒煦另眼看待。
路禮眼底濃烈的占有欲噴湧而出,他後悔帶江聿進入這些場合。
“什麼?鄒煦?”江聿穩住平衡,心砰砰直跳:“我和他不熟,他隻是口渴,我手裡剛巧有酒,其餘沒什麼了。”
路禮繃着臉:“你覺得我會信?”
想起方才的事,江聿其實也有些拿不準,但現下氛圍緊張,他該說點什麼:“沒騙人,在今天之前,我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那程鵬呢?”路禮攥着他手腕的手指更加用力:“上午跟我說要調去别的部門,晚上就打算跳槽?就因為我不讓你畫畫?所以你用這個威脅我?”
江聿吃痛皺眉,卻并不掙紮,平靜地與路禮對視:“這和程鵬沒有關系,不管怎麼選擇,我隻是想有自己的一份事業,這都不可以嗎?畫畫也好,從基層幹起也罷,我都是在和你商量,而不是專制的替别人決斷!”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江聿胸口微微震顫,這四年來他第一次這樣和路禮說話。
有點後怕,還有點……爽快。
路禮嗤笑,眼神像是在看什麼不起眼的小玩意兒:“事業?你要什麼事業?就在我身邊乖乖待着不好嗎?給你升職你也不要,想遠離我?你想得美。”
他手上收緊力道,“誰是你找好的下家?程鵬?還是鄒煦?”
大腦空白了整整五秒,江聿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路禮,聲音微不可見地顫抖:“路總以為,我在給自己找下一張床爬?”
他把話說得很直白,似是明白地把他們之間的關系攤開。
這話戳得路禮一怔,手上不自覺松了力氣,“我沒這個意思。”
攥在手腕上的力道變輕,江聿抽回手腕,久久沒有說話,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半晌,他蓦地出聲:“停車。”
向丞歎了口氣,用目光征詢路禮的意見。
路禮面色難看,下颌緊繃:“停車。”
向丞找了個合适的地方把車停穩,“我先下去抽根煙,你們等等我。”
江聿聽得出來他好意解圍,卻沒有領情,“不用,我坐地鐵回去。”
向丞正要拉車門的手頓在原處,去看路禮的表情。
路禮冷硬道:“随你。”
江聿沒有任何遲緩地拉開車門下車,下車後他轉過身來關門,路禮仿佛在那一瞬捕捉到他眼裡的晶瑩,還不等确認,車門便在眼前合上。
路禮斂下眼皮,“開車。”
車再次啟動,後視鏡裡,江聿單薄的身影漸漸拉小,向丞忍不住說:“學長,外面這麼冷,江秘書穿得那麼少……”
“他願意挨凍,你擔心什麼?”路禮煩躁得很,胡亂拽了下領帶,“明天就自己回來了,不用管。”
關于這點,向丞是認同的。
江聿對路學長的遷就和喜歡,就連路邊的野狗都看得出來,可人心被反反複複傷害,總會有消耗殆盡那天吧。
向丞扯了扯嘴角,沒說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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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商務車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江聿站在寒風中,攏攏單薄的大衣,掏出手機準備打車。
剛點開打車軟件,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
看來還真的是要坐地鐵回去了,他木然收起手機,裹緊衣服往地鐵走。
冷風一絲一絲浸透衣服,往人皮膚裡鑽,江聿一步一步朝前走,他記得這附近就有地鐵站,好在他有個習慣,随身帶着錢包,裡面裝着身份證銀行卡之類的重要物件,也包括地鐵卡。
他要回自己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冷風吹太久,江聿太陽穴傳來針紮一般的刺痛,他擡手揉了揉,指尖傳來的冰涼緩解了不少疼痛。
江聿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想剛才的場景,路禮那些話像鑽心咒,不停地往他心裡楔,那半瓶烈酒的效用也跟着搗亂,攪得他胃裡翻江倒海,這麼冷的天氣,他後背竟然沁出一層薄汗。
喜歡路禮太難過了,江聿臉頰被凍得通紅,好冷,他不想喜歡路禮了。
馬路對面就是地鐵站了,江聿站在斑馬線前,等待紅燈變綠。
一個年輕女孩從他身邊走過,目光把他打量一遍,倒回來問他:“你還好嗎?這麼冷的天穿這麼少,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承受着她憐憫的目光,江聿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像是流落街頭。
江聿指了下對面的地鐵站入口,“謝謝你,不過我沒事的,很快就到地鐵站了。”
“那就好,”女孩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你要坐地鐵嗎?”
“嗯,手機沒電了,幸好帶了地鐵卡。”
“那你還是快一點吧,這個時間估計是最後一趟地鐵了。”
話音剛落,紅燈恰巧在此刻跳成綠色,江聿再次向女孩道謝,步履匆匆往地鐵站去。
順着人流擠進地鐵,江聿聽着耳邊的呼嘯聲,凍僵的情緒扶蘇,心底遲鈍地泛起陣陣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