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怡園。
電話挂斷,江聿起身穿好衣服鞋襪,抓起手機,關燈離開。
他很清楚,像他這樣的人,如果活在電視劇裡裡,大概會讓觀衆怒其不争。
可沒有辦法,就算每次心裡覺得委屈極了,可下一秒還是會因為路禮一句話心軟,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活該。
街邊小商戶玻璃門透出暗黃色燈光,長街盡頭的商場門口擺放着一顆巨大的聖誕樹,上面綴着數不清如繁星般的燈珠。
原來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江聿走進一家還沒打烊的小店,推開門響起一陣風鈴聲。
這會店裡沒别的顧客,店主是個年輕女孩,很熱情地迎過來,“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
江聿環視貨架,目光最終落在一條白綠色條紋的毛線圍巾上,“我想買這條圍巾。”
“這是最後一條了,聖誕周賣的特别好。”店主摘下圍巾拿到櫃台掃碼,“送給女朋友的嗎?需不需要幫你包裝一下?”
江聿頓了頓,“不用了謝謝,我直接戴上就好。”
風鈴聲再次響過,江聿頸間圍着新圍巾走到街邊打車。
開始這段不清不楚關系的第一年,江聿期待所有節日都和他一起度過,幻想像大學時見到的情侶一樣,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膩在一起。
可事實并不如他所幻想的那樣,每一個節日路禮都很忙碌。
那是第一個情人節,江聿提出想一起過,路禮摸摸他的頭發:“我們不是可以一起過情人節的關系。”
當時江聿一顆雀躍羞怯的心從高處墜落,呐呐問:“就算不是情侶,我們也……”
“乖一點,我喜歡你乖乖的。”路禮溫柔地吻他的額頭。
後來江聿不再提起這些節日,變成路禮口中聽話順從的那樣。
他也不是不想給路禮準備禮物,其實物質方面路禮對他從不吝啬,起初江聿也回贈過他一些小玩意兒,路禮隻是看了眼,告訴他不要浪費錢。
自那以後,江聿便很少再準備禮物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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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密碼進門已經接近十一點。
客廳燈暗着,偌大的房子靜谧非常,江聿想,路禮大概已經睡了,于是他沒穿拖鞋,白色棉襪觸地,腳步輕緩。
卧室門突然被打開,一道亮晃晃的光順着門縫傾瀉而出。
路禮穿着一身藏青色真絲睡衣,抱臂站在門裡:“阿姨煮了湯,養胃的,喝了再睡。”
他語氣如常,還有些江聿乖乖回來的欣慰,仿佛晚上在酒店衛生間的那些對話沒有發生過。
江聿卻沒辦法忘記,那些話連同從前的一起,像一根根細如牛毛的針,紮進他心裡,看不見卻紮得人遍體鱗傷。
他眼皮耷下來,脫了外套往衣帽間走:“我不想喝。”
也不想再那麼乖了。
路禮沒多說别的,好像覺得無所謂,隻說:“随你高興吧。”
江聿進了衣帽間,覺得衣領有點勒,他剛剛很想告訴路禮,他不高興。
能和暗戀的人睡在一張床上,最開始确實令他幸福到眩暈,可慢慢的,他好像快被自己單方面的感情吸幹了。
可是這話說給路禮聽有什麼用呢?
沒辦法改變任何現狀,除非他像路禮一開始說的那樣,主動結束關系,主動離開。
可他舍不得。
換好衣服從衣帽間出來,江聿直接翻身躺上床,聽着浴室裡嘩嘩的水聲,心裡亂七八糟得睡不着,盯着天花闆發呆。
浴室裡水聲停了,片刻後,江聿身側床墊微陷。
一具滾燙的身軀貼過來,江聿臉頰被捏住,唇瓣被迫張開,濕熱的氣息覆上他的嘴唇,舌尖抵進口腔攪弄。
江聿任由他親吻自己,垂在床單上的指尖動了動,沒拒絕也沒迎合,漸漸的,吻越來越下,越來越黏膩。
“唔……”江聿感覺到小腹有東西頂着他,這才伸手推拒,“電話裡說好的,今晚不做。”
路禮輕笑,吻他的唇瓣,“你可以拒絕。”
嘴上說着可以拒絕,手上卻做着不容拒絕的事。
吻開始繼續,江聿放棄般啟唇回應,擡手解路禮睡衣扣子。
這次比上次溫柔很多,可能是今天他乖乖順從的獎勵。
結束後,路禮從床頭抽了幾張濕巾幫他清理,難得的溫存讓江聿産生了一種他們是正常戀愛關系的錯覺。
他垂睫看路蘊的臉,眉峰鋒利,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工作時會戴上眼鏡,就會把棱角沖淡不少,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是他喜歡的樣子。
路禮拉開床頭櫃從裡面抽出一個用黑紅絲綢包裹的長方體盒子,看起來很有質感,“程鵬去港城出差帶回來的,你試試看。”
盒子裡是一枚水滴形豔彩粉的天然粉鑽戒指,江聿不懂珠寶,那顆鑽石在燈光下折射出四溢的火彩,很明顯價值不菲。
江聿清楚,在這方面,路禮向來大方,他送給江聿數不清的奢侈品,光是包裝盒堆滿了蘭怡園的雜物間。
可戒指是頭一次。
江聿的心難以抑制地悸動,他目光舍不得離開那顆璀璨的鑽石,輕聲問:“路禮,你喜歡我嗎?”
路禮問:“一定要知道答案嗎?”
直覺告訴江聿,這個答案不會是他期待的那一個,他忽然覺得這顆鑽石沒有半分鐘前閃亮了,“那……我們什麼時候能不這麼偷偷摸摸的?”
路禮下床把濕巾扔進垃圾桶,坐回床上,把他擁進懷抱。
“江聿,”路禮聲音帶着事後的沙啞:“我們一開始說好的。”
點到即止,他知道江聿聽得懂。
江聿從滾燙的胸口前退開,把首飾盒重新合上,躺回被子裡,沒有說話。
是啊,當初明明說好的,是他又奢求了。
鑽石的光芒太刺眼了,江聿阖上眼皮:“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