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了一身濕漉漉,外套都變得重了些許,江聿趿拉着拖鞋,脫下外套進去卧室洗澡。
溫熱的水流遍他的身體,水聲在狹小的空間嘩嘩響着,路禮的話在他耳邊一遍遍回蕩。
“你甩臉色給誰看?”
“因為你很會添麻煩,應酬已經很累了,我不想再帶一個累贅。”
“别問這種沒用的問題。”
“你沒有權利過問我的私事。”
……
水溫很熱,江聿心裡卻荒涼一片。
不知道在淋浴噴頭下面站了多久,手指皮膚變得皺皺巴巴,霧氣布滿浴室玻璃,他擡起手,擦掉鏡面上的水霧,近乎蒼白的臉出現在鏡中。
怎麼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了呢?媽媽要是知道……應該會心疼吧。
喝過酒後大腦好像不聽使喚,江聿幹巴巴站了一會兒,隻感覺到胸腔裡悶悶的。
浴室裡又悶又熱,他猜想有可能是缺氧,于是穿上睡衣去到客廳,窩在沙發裡。
路禮說的那些話還是在他腦海裡盤旋,委屈的情緒反複湧上來,江聿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分散一些注意力。
他忽然想起姜南青說的,于是登上微博,打算回複下粉絲評論。
如姜南青所說,一上線他就被評論轉發淹沒,幾百條評論幾乎都在哀嚎,問他是不是忘記賬号密碼了,怎麼還不更新?
私信也有不少,江聿點開,發現不止問他消失去哪裡了的,還有一部分粉絲問他接不接稿。
上大學時江聿是接的,資助的生活費隻能滿足日常開支,幾乎攢不下什麼,起初他一張高精度單人私稿隻需要150元,後期人體越畫越和諧,質量更上一層樓,漲價到200元。
再後來他畫了番劇裡很燙的一對cp的同人圖,那條微博過了五千轉,讓他漲粉将近兩萬。
稿價自然而然也水漲船高。
大學畢業後,他進入路氏,經常忙得分身乏術,那些約稿私信再也沒有時間仔細看,甚至連微博都沒時間登。
于是他把微博簡介編輯成:現生忙,暫時不接稿。
雖然改了也沒用,依然有粉絲私信他想要約稿。
其實現在路禮已經站穩腳跟,并把集團大權抓在手裡,江聿也多了很多空閑時間,不是擠不出空接幾張稿。
隻不過他自從和路禮确定了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後,重心就全都放在對方身上,偶爾手癢摸張畫,就發在微博,每次看到粉絲激動的評論,他隻覺得很可愛,也有些懷念曾經想畫就畫的時光。
看着屏幕上的私信,江聿不自覺地摸了摸右手中指第一個骨節處微微發硬的薄繭。
說不動心是假的,在母親殉職前,畫畫幾乎占據了他的所有生活,如果不是家中變故,現在他也許過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江聿不禁想,轉移一下重心,他也許不會這麼難受。
正想着,屏幕上界面忽然一跳,路禮來電。
響了兩聲,江聿才接起,路禮低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到哪了?”
江聿下意識擡起眼皮看了看頭頂上的暖光燈,沙發背挂着的珊瑚絨毛毯柔軟又溫暖。
他拽來毯子蓋在腿上:“蘭怡園。”
那頭沉默片刻,路禮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馬上回家。”
江聿低頭,目光沒有目的地随意定格:“我已經回家了。”
路禮忽略他的小情緒,換了個說法:“到我家來。”
“太晚了,我就不過去了。”江聿捏着毛毯一角,到底還是舍不得對路禮太冷淡,于是給自己找了個合适的借口:“況且今晚我喝了不少酒,今晚應該做不了。”
路禮氣笑了:“江聿,你滿腦子都是那事?我有說過要做?”
江聿不知道說什麼,從前他們沒同居時,見面就隻是為了上/床,後來同居了,目光一對上又是一場酣暢淋漓。
基本是見面就做的關系,他說不說都沒差别。
半天聽不到江聿的回複,路禮下最後通牒:“要是你今天不回來,今後也不用再來了。”
江聿心口被扯了一下,路禮總是這樣威脅他,卻十分奏效,因為他愛他。
江聿苦笑了下,聽見自己的聲音:“我會過去。”
話音還未落,那頭電話便幹脆地挂斷。
路禮挂了電話,門鈴在下一秒響起,他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意,心道江聿什麼時候學會騙人了,就在樓下還撒謊在蘭怡園。
他走過去開門:“怎麼?密碼都忘了——”
拉開門,白樂辰面色酡紅站在門外,下一秒就失去重心向前栽來。
許是見多這種情況,路禮從容不迫地側開身,任由他沒有阻礙地摔倒在地。
白樂辰痛呼一聲,扶着門框站起來,眼裡淚光閃爍:“路總,我喜歡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不要名分,不要錢,和江聿一樣就行。”
路禮冷冷睨他:“不可以。”
白樂辰搞不懂:“我到底比江聿差在哪裡?為什麼他可以我不行?他——”
話還沒說完,路禮驟然關上門,将他的聲音隔絕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