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顧程訣從洗手間中走出來。
他剛洗過臉,皮膚經過揉搓微微泛紅,頭發也濕了一些,一顆水珠順着他的發梢落下來。
“早。”顧程訣的聲音有些啞,遞過來一個女士皮包。
皮包已經破皮,看起來狼狽不堪,上面有水漬,應該剛剛擦洗過。
顧程訣道:“這是早上交警隊那邊送過來的,你檢查一下看有沒有掉什麼東西。”
江念粗略地在包中翻找,隻看到一些随身用的口紅香膏,證件都在,據傅明珠說她是去離婚的,但這包裡并沒有離婚證或者結婚證一類的東西,問:“沒别的了嗎?”
顧程訣:“還應該有什麼?我再去問問交警隊。”
江念:“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暫時還做不到和情人讨論跟老公離婚的事,轉移話題:“車禍是怎麼回事?”
“對方酒駕。”顧程訣邊說邊将桌子上準備好的早飯打開,“你不用管,我已經處理好了,你先吃點東西,下午的時候再辦理出院。”
江念這才看向病房上面的時鐘,竟然已經十點半了。
過了一天,江念能接受自己記憶缺失,但脫離昨天那種疲憊狀态之後,再跟顧程訣共處一室反而多了幾分尴尬。
她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要是比較忙的話,其實可以去工作。”
顧程訣擡頭看她一眼,十分自然地說:“我正在工作。”
江念意會到他的意思,眼眸下垂,手抓住了被子的一角。
無論顧程訣表現得多麼自然,多有分寸感,但隻要想到她忘記的過去,她就無法用正常的眼光來看待他們的關系。
江念用手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檢查她昨天發出去的信息,并沒有得到答複。
臨近中午十二點,張姐才到,匆匆走進門,手上還提着一個保溫盒:“怎麼回事,怎麼住院了?”
她約莫四十幾歲,穿着羊毛大衣,妝面精緻。
江念盯着她,腦中閃過小時候的一些記憶,這才想起自己以前是跟這個張姐見過面的。
她的父母從事的行業都與娛樂有關,她媽曾經是一線經紀人,捧出許多明星,之後自己開了經紀公司,在業内小有名氣,小時候給她接過幾個兒童廣告,這個張姐就是那時候負責她拍攝的人。
長大之後江念有意回避鏡頭,逐漸淡出大衆的視線,沒想到現在竟然和張姐成為同事,不用想,肯定也是她媽安排的。
江念道:“我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
張姐啊了一聲,接過她遞來的病例,從上到下仔仔細細閱讀:“怎麼會這樣?醫生怎麼說?”
江念轉達醫生的話:“說随時可能會想起來,也可能不會想起來,我現在是在做攝影師?”
張姐點頭:“前段時間公司給你接了很多拍攝,我看能不能推掉,你好好休息吧。”
江念:“應該不影響,你先跟我說一下我這幾年的工作情況吧。”
她從張姐的話之中拼湊出她的事業。
畢業之後她媽就把她安排進了公司,大有再度捧她進娛樂圈的意思。
誰知她一言不發地背着攝影機去到非洲,拍了一組動物遷徙的照片回來,參加公司攝影大賽,一舉奪魁。
她媽放棄送她進娛樂圈的念頭,要求她必須留在公司從事拍攝。
兩人各退一步後開始冷戰,母女倆到現在還是互不搭理的狀态。
前幾天公司幫她接了一個劇組宣發的工作,他們要在電影拍攝完成之前,拍攝幾個主演的海報,張姐說的李琪薇就是女配之一。
拍攝團隊并不隻有她一個人,但李琪薇點名要她拍攝,事情就這麼耽誤下來。
張姐替她打開食盒,江念吃了幾口,嘗出媽媽的味道:“跟她說我沒事的,等回公司我就去找她。”
張姐臉上閃過一絲尴尬:“那就好那就好,工作的事等你出院再說,你好好休息。”
張姐沒在病房待很久,風風火火地趕回去工作了。
江念在病床上一張一張翻看着曾經拍過的照片,終于确信,自己實現了小時候的理想。
下午,護士過來提醒辦理出院,顧程訣收拾好東西,帶她去簽字,臨走時順帶把一份文件扔進醫院垃圾桶。
江念回過頭多看了兩眼。
顧程訣道:“是不用的檢查單。”
江念沒再詢問。
海市的冬天出奇地冷,隻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人身上的溫度就全然消失,即使在醫院門口,也不見多少人出入。
顧程訣将一件大羽絨服披在她身上,把她與寒風隔離開來,彎腰下去要幫她拉拉鍊。
江念躲開他要自己動手,牽扯到傷口,臉疼得皺起來。
顧程訣扶住她,從下到上把拉鍊拉好,連帽子也幫她戴上了。
江念身上回暖,看到車子已經過來,朝顧程訣道:“很感謝你這麼照顧我,現在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顧程訣居然說了好。
江念松一口氣,又聽見他問:“你知道你自己住在哪裡嗎?”
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