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騰騰的熱意朝四周散開,灼的人肌膚疼。與夏日的溫度想比,大火的熱度可以摧毀人。有人害怕往後退,有人勇敢往前沖。
一桶桶的水提來,澆在大火中,杯水車薪,火勢一點也沒控制住,甚至越燒越旺。
林秀秀終是甩開旁人的手,奮力往前跑,她們住的院子小,總共就四間房,她自個一間,春桃和孫媽媽一間,另外兩間,一間放了她釀的酒,最後一間放了雜物。
她看見自己住的那間沒上鎖,春桃和孫媽媽住的那間也是虛掩着的,她掃了眼院子,拿了掃把過去,将門用力撞開,邊喊:“春桃春桃,孫媽媽,你們在裡面嗎?”
身邊來來往往的人,腳步聲哒哒響,但就是無人應她。林秀秀看着大火,扔掉掃把,閉上眼睛把心一橫,用最大的勇氣往房間跑,有人看出她的舉動,想阻止,已來不及。
“诶,不要命啦。”
身後的聲音充耳不聞,她滿心撲在尋人中,眼睛在房間掃了一圈,沒看見人,她們不在自個房中,難道在她房中?
沒找到人,林秀秀捂着唇跑出來,臉頰熱的通紅,發絲也亂了些。随即,她又跑到自個房門前,試探的喊了好幾聲,依舊無人回應。房門燒的搖搖欲墜,哐當一聲砸下來,她顫了顫,伸長脖子去瞧,裡邊情形看個清楚,房間翻得亂七八糟,桌椅倒地,但是空無一人,她們也不在這裡。
林秀秀慌張的四處看,目光最後落在上鎖的房間,那間房放的是酒。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即将跳出來,從未像此刻般心慌,仿佛下一刻,就會失去某些東西。
她随手拽住一個人,帶着顫音懇求,“請,請你幫忙,把門砸開,裡面有人。”
她不确定春桃和孫媽媽在不在裡面,但是眼下沒别的辦法,隻能一試。
那人望着懇求的面龐,頓時為難,想了想又點頭答應。随後招呼過來兩個人,對着門哐哐砸,火勢太大,他們顧及自身,門劈開一半就退後了。
林秀秀往前兩步,睜大眼睛往裡瞧,下一刻,她的表情倏地變了。春桃和孫媽媽暈倒在地上,她焦急的喊了好幾聲,可她們依然昏迷不醒。
她朝周圍看,鄉親滅火都來不及,誰會去救人,再說,誰會豁出性命,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太危險了。
隻能她去救了。
林秀秀仰頭,跳躍的火光映在她臉上,溫婉柔美,偏眼神倔強。雙手緊握成拳,手背泛白,依稀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跳動。
她吞咽下,緊張和恐懼從心底攀升,她害怕眼前的大火,但是比起心底的恐懼,春桃她們的性命更重要。
青綠的衣擺擦過門邊,她的身影快的旁人來不及阻止,隻驚訝的盯着那道消瘦的背影。
就在她剛跨過門檻時,大火将頭頂的一根房梁燒毀,猛地掉在她腳邊,阻止她前進的步伐,她本能的往後躲。
煙霧越來越大,彌漫在眼前。她擡手揮了揮,大喊:“春桃,快醒醒,孫媽媽。”
濃煙灌入喉嚨,燒灼的感覺襲來,喉嚨難受得很,有一瞬間喘不上氣來。她咳嗽兩聲,紅唇微張,剛要說話,結果又吸入幾口濃煙,比剛才的感覺更甚,喉嚨疼。
“咳咳…”捂着喉嚨咳嗽幾聲,嗓子立馬就火辣辣的疼。
“春桃,孫媽媽。”聲音與剛才不多,多了一份沙啞。
裡邊的兩人依然躺在那,應該是聽不見她的聲音。
林秀秀捂住唇,擡頭看了眼房梁,大火已将房頂吞噬大半,要是兩人再不出來,隻怕…
身上的皮膚被大火炙烤的好疼,好似水分吸幹了,喉嚨也疼,喊一聲就疼一下,她強忍着。
“娘子。”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她立馬朝春桃看去,隻見春桃睜眼,氣息微弱,她試圖爬起來,奈何渾身沒力氣,試了幾次無果。
“春桃,你等着。”
不管了,人要緊。
林秀秀拎着裙擺往裡沖,就在她擡腳的一刹那,胳膊猛地被人拽住,往後拖。
“來不及了。”身後人說了句。
她沒回頭,盯着春桃和孫媽媽的身影瞧,她看見春桃喊她的名字,滿眼害怕和求生欲。林秀秀掙紮往前,倏地,房梁盡數斷裂,一根根砸在眼前,酒壇雜碎,烈酒的氣味充滿房間,轟的一下,烈火籠罩整間房,她的眼底是一片火海。
“娘子…”春桃的喊聲劃破夜空,最後悄無聲息。
“春桃,孫媽媽,春桃。”
“我的銀子。”
…
火光照亮聽潮巷,整整燒了一夜,才逐漸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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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散去,嘈雜的巷子恢複平靜,路過的百姓駐足停留,紛紛惋惜。
大火将近天明才熄滅,官府派了兩個人來,敷衍般的看了圈,随後朝角落過來。
“你住這?你跟她們是什麼關系?”
曆經艱難的一夜,林秀秀精神恍惚,發髻微亂,臉頰兩邊有灰塵,衣裳也髒亂褶皺,整個人略顯狼狽。一夜沒睡,眉眼盡是疲倦之色,眼下的烏青特别顯眼,瞧着就失魂落魄的樣。
聞聲擡頭,看着眼前陌生的兩個衙差,她抱緊懷裡的兩個罐子,點了點頭。
嗓音沙啞的開口:“我住這,能找到失火原因嗎?”
她們是被害死的。
兩個衙差對視一眼,表情怪異,“沒那麼快,要花點時間,你跟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