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宗附近的飛舟站點。
池歸跟在幾位同門弟子身後走上一艘候客飛舟,對方的議論聲斷斷續續傳入他耳中。
“……梅旭死于經脈爆炸,有人用符箓遠距離殺了他,在他生前任何一場審訊都沒能撬開他的嘴,真遺憾。”
“算上梅旭他爹梅九,近期已經有兩個人死在獄中了吧,你說他們死得那麼巧會不會是宗主……”
“噓,别亂說。”
稍微機靈點的弟子飛快瞥了一眼池歸,示意同伴慎言。
“……”
池歸目不斜視同他們擦肩而過,對二人的小動作無動于衷。他一路走進雙人艙,一撩衣擺坐到了靠窗位置。
艙内票價比普通座票價貴,多出來的票價一半源自其觀景位置好,另一半則是出于艙室特有的私密性和隔音效果。
前往皇城路途遙遠,租個飛舟雙人艙能省不少事。
池歸輕叩窗沿,目光在赤心宗門口徘徊,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始終沒看見某人的身影。
真奇怪。
他和姜黃明明約好了,正午在飛舟上碰面,可眼看飛舟發船時間接近,姜黃卻一直沒有出現。
師弟向來守時,該不會臨時被什麼事絆住手腳了吧?
池歸正想着,赤心宗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尋着騷動來源望去,人還沒看清,熟悉的白發率先闖入眼簾。
隻見平時連島都懶得出的安若素相當少見地從赤心宗正門走了出來。
也許是嫌吵,安若素敲了敲腰間那把斷劍的劍柄。周圍人聽見金石聲瞬間噤聲,自覺為他讓出一條筆直的道路。
安若素在人群的簇擁中信步向前,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飛舟站點。
以安若素高深莫測的修為,想去什麼地方掐個訣就能解決,為何放着捷徑不走來坐飛舟?
池歸思來想去心裡蓦地升起一個荒唐念頭——安若素該不會是上飛舟來找他的吧?
仿佛是要證實他的念頭似的,安若素眸光微動,精準同池歸的視線接了個正着。
……不對勁。
池歸收回目光,心跳如雷。
他最近給安若素添的不痛快太多了,究竟是哪件事惹得安若素要親自上飛舟來逮他?其他都好說,别耽誤去皇城的行程就好。
幾分鐘後,雙人艙的簾子被再度掀起,安若素相當自覺地坐到了池歸對面。
池歸等他說明來意,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安若素有開口的意圖。
此人似乎對雙人艙自帶的抱枕産生了極大的興趣,勾着手指一圈一圈施訣,把抱枕邊緣的流蘇盤成麻花辮樣式。
他這架勢壓根不像來興師問罪的,倒像跟池歸一塊走的。
眼看飛舟快發船,池歸終于沉不住氣了。
“師尊,您想做什麼?”
安若素擡眼看他,神色淡定從容,仿佛池歸問了什麼傻問題似的。
“去皇城。”
原來是同路啊。
池歸聽到安若素的答案明顯松了一口氣。
挺好,安若素不是專門來找他的,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過沒放心幾秒池歸轉而又對另一個問題犯起了愁:“師尊,這個雙人艙是我和姜黃一塊訂的,按道理姜黃應該坐您現在坐的位置,您看能不能……”
池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觸到安若素黴頭,一番話說得委婉慎重。
安若素聽完僅“嗯”了一聲,絲毫沒有要挪位置的打算,他這副無所謂的做派看得池歸越發着急。
池歸飛快思索對策,剛有點思路就看見安若素靠在椅背看看他,唇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師尊!”池歸略惱。
安若素知道再繞下去池歸要生氣了,輕笑一聲終于回到正題。
“姜黃有事,我替他同你去皇城。”
池歸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望着安若素消化信息。
姜黃有事來不了勉強可以相信,但怎麼是安若素來替呢?赤心宗偌大一個宗門沒了安若素還能正常運作嗎?平時與姜黃交好的自己都不知道姜黃有事,向來跟姜黃不對付的安若素又是如何知道姜黃有事的?
……
諸多疑問層出不窮,池歸一時不知道該先問哪個,躊躇片刻終于用一個問題精準包攬了全部困惑:“姜黃自己知道他有事嗎?”
不等安若素回答,飛舟外傳來了更大的聲響。
“師兄!”
是姜黃的聲音!
池歸猛地站起,從窗戶探出半邊身子向飛舟外看去。
隻見姜黃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裡出來,雙手撐膝大口喘氣,白淨的臉蛋透着一層體力耗盡後的虛脫。
光聽他喘氣的聲音就能知道他有多疲憊,盡管骨頭動一下都像是要散架,姜黃仍然努力仰頭看着池歸。
“師兄,我來了。早上梁師姐臨時拉我切磋,我沒法拒絕所以拖到了現在……”
姜黃話說到一半沒了聲音。
他看見安若素抱臂出現在池歸身後,面色不善像在責問他為何要出現。
一道閃電在腦海中劃過,看到安若素出現的那一刻,姜黃瞬間明白了早上梁淞異常表現的原因。
“……原來是你,我早該想到的。是你故意讓梁師姐找我切磋拖時間,好讓我錯過前往皇城的飛舟。”
“你想代替我陪師兄前往皇城!”
姜黃将目光移至安若素身上,眸色深沉得像硯台上化不開的濃墨。
被挑釁的怒意強硬蓋過了身體的不适,姜黃捋平氣息站直身子,大有沖上飛舟同安若素打一架的沖動。
“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