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某間小屋。
一隻黃雀在窗外撲棱翅膀,尖細鳥喙蔔蔔敲擊,在桐油泡過的窗紙表面留下一串圓形孔洞。陽光呈線狀穿透圓孔,給屋内平添幾分光亮。
王善撕破窗紙一角,放它進來。
那隻黃雀腆着毛茸茸的鳥肚毫不客氣地從窗紙破洞中擠進來,爪子細伶伶一蹬窗楣躍起,飛到座椅上方盤旋了幾圈,像在蓄力施訣。
緊接着羽毛散盡,一個中年男人款款落座。
王善給他倒茶:“老金,我尚在禁足,你這麼大搖大擺來找我,就不怕暴露?”
金長老吹散茶湯上飄着的熱氣,察覺不到燙似的抿了一口:“我用了點小手段,看守你的人是不會發現的。”
王善歎氣,給自己也倒了一盞茶:“也是,你能在安若素眼皮子底下把我救出來,糊弄幾個看守弟子又有何難。說吧,找我什麼事。”
談及正事,金長老坐姿端正不少。
“池歸去找你兒子了,這事你可知道?”
兩人交好多年,王善一眼就看出了金長老在擔心什麼。
他哈哈大笑:“老金,當王善當太久,你難不成忘了我梅九原先是個怎樣的人了?我什麼也沒跟小梅說,池歸不可能從他嘴裡撬出信息。”
金長老靜靜看着王善的臉,不知在想什麼:“他是你兒子,血緣關系這種東西可難說……你确定要留他在獄裡?”
“又蠢又慫的東西,救出來也幫不上忙,我兒子那麼多,不缺他一個。”
王善神情很是無所謂,說得煞有其事。他這副表情騙騙别人可以,但金長老和他多年搭夥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幹過不少壞事,他再怎麼狡辯金長老都能看穿他的真實想法。
“錯,你是想救他才留他在獄裡。”
金長老沉聲握緊茶盞:“你是怕你兒子出獄後跟了我們這些人,計劃失敗落得被安若素處死的下場。哪怕他極有可能對池歸說出一些不利你我的話你依然選擇保他……為什麼?”
王善被他臉上的肅殺唬到,下意識吞咽唾沫退後半步。
他的小動作反倒讓金長老眉頭皺得愈發緊了,金長老不再管王善,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地階靈草,一株難求,與修為低者分食同一株可占用對方軀殼。”
“王善送飯帶給你的那株地階靈草是我臨時找的,品質地階下等,接管效果存在弊端,主要表現為你和王善的靈魂會融合一部分。”
“我原以為憑借你梅九的狠絕心性,縱使和王善融合也不會有太大纰漏。”
金長老長長歎了一口氣,看向王善的眼神充滿失望:“可是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不但身體變得孱弱無力,心性也變得優柔寡斷、畏手畏腳……你現在這副樣子,叫我怎麼放心與你共謀大計。”
王善一聲不吭,熱意從脖頸一路紅到耳朵根。
他作為梅九存在時便心高氣傲,現在成了王善,周身實力大削不說還沒錢沒權,在周圍人打壓之下自尊心變得愈發強,昔日故人輕描淡寫一句嘲諷就能讓他熱血上湧。
他才不是什麼王善,他是梅九!永遠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的梅九!永遠強大永遠富裕的梅九!
瞧瞧他現在被池歸安若素逼成了什麼樣,躲在一條廢物的軀體裡苟延殘喘,整條命都被金炬握在手心,稍微觸點金炬的黴頭就要被他拿救命之恩要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