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功勳殿這事比池歸想象的要容易得多,他隻不過跟前台的弟子提了一嘴,對方立馬給他遞了塊牌子,說是隻要他樂意,随時都可以開始工作。
他們的态度太過殷勤,池歸覺得有些話得提前跟功勳殿這幾個人說清楚:“你們要不再考慮考慮?我接手梅九的職責隻是挂牌,真正幹活的另有其人。”
“不打緊,不打緊。”前台弟子硬是把牌子塞到了池歸手裡,“有人幹活就行,我們不挑的。”
池歸愈加疑惑了,他掂了兩下牌子,靠在櫃台邊打探道:“功勳殿掌管赤心宗财務,說是宗門内最肥的差事也不為過,按理說競争管事崗位的人應該很多,怎麼照你們說的來看……好像很缺人?”
前台弟子中有個話痨,當即就趴在台面上跟池歸唠起來。
“唉,池師兄,你有所不知,前幾天前來應聘的人确實挺多,連我們這些原本就在功勳殿體系内的人也對梅九留下的職位蠢蠢欲動,啧啧啧,光是招待都花了我不少功夫呢。”
池歸等着他說“可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後半句話。
“吊我胃口?”池歸捏着牌子敲了敲櫃台,催他有話趕緊說。
“呃……”
話痨這時候倒知道沉默是金了,他和前台幾個弟子交換過眼神,似乎是覺得池歸遲早要入行成為自己人,給他透露點信息也無傷大雅,便推開閘門從櫃台後面走出來,拉着池歸來到了功勳殿僻靜的一角說話。
“是……金長老。梅九入獄後,金長老特地派人來功勳殿打過招呼,說他有意讓他座下弟子接手梅九職務。聽到他要參與,其他報名弟子都主動放棄了,一來金長老位高權重不好得罪,二來大家都圖一個穩定。梅九還沒倒台那段日子,金長老與梅九關系很好,若是金長老的人上位,功勳殿不說變得更好,維持現狀是沒問題的。”
話痨長長歎了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哪想金長老私放嫌疑人王善被宗主逮了個正着,現在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功勳殿不敢再收他舉薦的人,其他弟子也不敢貿然接手金長老看中的崗位,于是梅九留下的職務就這麼不尴不尬地空了下來。”
“池師兄,你是不知道,金長老自己倒黴也就算了,但隻要功勳殿一天沒人管事,我們這些打雜的弟子就得多幹活多跑動,大夥成天熬賬本愣是擠不出一點時間修煉,你願意挂牌派人來接手真是幫大忙了。”
池歸默默消化着他這番話的信息量。
梅九生前和金長老交好?這事他倒是頭一回聽說。有了交好作為前提,金長老私放梅九暴死案中的嫌疑人王善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現在線索太少,胡亂猜測也沒用。池歸直覺最關鍵的線索仍在皇城,隻有等到找出關鍵信息,一切細枝末節的小線索才會導向最終真相。
他謝過話痨,答應他明天就讓白菜老伯帶着牌子來交接。得知不用加班的前台衆弟子瞬間感動得熱淚盈眶,争先恐後對池歸這個新上任的挂牌管事人表忠心。
“我們都聽過師兄你在百味殿說過那些話,真是好魄力!要我說,梅九那套老把戲早該疊代了,錢都是他一個人在賺,苦都是我們在吃。”
“是啊,我看池師兄不是個小氣的人,跟着他幹我們興許比以前還要好過呢。”
池歸并不因為他們的一兩句吹捧沾沾自喜,他聽得出來眼前這些人隐藏在恭維下的弦外之音。
作為從前跟着梅九幹活的人,功勳殿弟子或多或少都吃過梅九剝削其他弟子帶來的薄利,倘若池歸拿不出比梅九掌權時期更豐厚的福利,功勳殿弟子隻會把池歸當個徒有其表的花瓶,而不是需要死心塌地效忠的掌權者。
人心都是向着錢長的。池歸明白,如果他想賺大錢,就必須在這群未來的手下面前樹立威信。
池歸盯着帶頭說話的那幾個瞧了幾秒,忽而氣定神閑地笑了。
“正好,我手頭上有一份名單,勞煩諸位今天多花點力氣把這些新客戶登記入冊,明天一早就能正式交易。”
他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卷裹得嚴絲合縫的絹紙,扔到話痨手中示意他打開。
話痨接了池歸給的絹紙卻不展開,驕傲地拍拍身上功勳殿弟子專屬服,臉上得意神情遮都遮不住:
“池師兄,你剛上任,可能不太清楚行情,我們功勳殿是很挑合作方的,記錄在冊的都是大買家,可不是什麼路邊的貓貓狗狗就配上冊的。”
其餘弟子聞言也跟着附和,功勳殿掌握赤心宗财務命脈,作為其名下一員,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帶着點傲氣。願意和赤心宗交易的大客戶早在梅九時期就上冊了,他們壓根不信池歸這個門外漢能拉到什麼新的大客戶。
面對衆人的輕視,池歸笑意不改,隻說:“打開看看。”
話痨心說這位池師兄真是不聽勸,他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還要上趕着丢臉。他存心想給池歸一個教訓,一圈一圈拆散絹紙上封着的繩還不忘科普:
“什麼算大買家?單筆交易十萬兩銀子朝上的才叫大買家。”
“我理解池師兄你想要證明自己的心情,但你好歹考慮考慮現實好不好。梅九人雖貪,賺錢拉人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厲害,如果市面上還有能合作的梅九會想不到嗎?池師兄你要是真能找出一個新的大客戶我跟你姓……”
拴絹紙的繩子散落在櫃台上,被約束許久的絹紙迫不及待舒展紙頁,白紙黑字明明白白闖入話痨的視線中。
他像一隻突然被抓住脖子的雞,說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喉嚨裡,眼睛圓鼓鼓盯着展開一角的絹紙,喘氣又粗又急。
身後幾個弟子連忙扶住險些昏倒的話痨,問他怎麼了他也不答,于是衆人沿着他的視線悉數看向他手上的絹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