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打架時炸翻的墓園恢複原樣後,池歸和姜黃給墓主人們各上三炷香,希望他們原諒方才情急之下的冒犯。
拜到餘紅豆時,池歸看着木知南留下的白花歎氣:“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把您兒子毫發無損帶回來。”
墳前清風浮動,白花舒展,像是餘紅豆在向他們點頭。
回到福繡莊,池歸向付村長詢問了劉豕的消息。
“劉豕?哦哦哦,你們說劉豬肉啊!他生前是我們村賣豬肉的屠戶,活的可久了,和我爹同一年走的。”
“你問劉豬肉和餘紅豆的關系?仙人也會八卦嗎?他倆做過夫妻,按輩分看,你們那位木師兄應該管劉豬肉叫爹。”
池歸皺眉:“木師兄不是姓木嗎?”
付村長擺擺手:“害,後爹也是爹嘛。不過我看着劉豬肉對餘紅豆不咋在乎,他賣豬肉賺了許多錢,身邊女人不斷,九十幾歲還讨了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做老婆。”
眼看話題越扯越遠,池歸趕緊打斷他:“行了付村長,劉豬肉活着的時候,村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怪事?”
“難不成仙長是在懷疑劉豬肉?”付村長清咳幾聲正色道,“絕不可能!先不提他已經死了十多年,劉豬肉生前雖然好色,但他可是我們村公認的大好人!”
“我小時候村裡鬧饑荒,家家戶戶餓得挖土吃。劉豬肉殺了他養的五隻瘦豬,煮成一大鍋湯分給村裡人。我爹娘舍不得吃,舔舔油腥就說飽了,連豬肉帶湯全進了我肚子。後來我吃了無數好東西,全都沒有童年那碗白水煮豬肉好吃。”
付村長咂着嘴,對童年滋味很是懷念。
池歸和姜黃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無奈。
民以食為天,更何況是饑荒年代。劉豬肉當年的善舉讓村民們對他産生了濾鏡,想必問不出什麼有效信息了。
當着付村長的面不方便交流,池歸嘗試與姜黃腦内傳音:“你覺得我們的調查方向錯了嗎?一個饑荒年代願意救濟村民的好人,會是水體污染以及擄走木師兄的真兇嗎?”
姜黃搖頭,回應他的傳音:“我不知道,但黑絮确實帶着木師兄鑽進了劉豕的墳,這一點毋庸置疑。”
“也是,慢慢來吧,除了劉豕之外還有一件事得弄明白。”
池歸話鋒一轉:“付村長,能否給我們一些黑絮,我們想研究研究。”
不提劉豬肉付村長又變成了那個好說話的老人:“正好我昨天弄出來的那盆黑絮還沒處理,你們想要就拿去吧。”
二人跟着他進屋搬盆,此時盆中臭氣已散,黑絮在盆底輕晃,像煮到露餡兒的芝麻湯圓黏糊糊稠哒哒。
池歸被自己想的比喻惡心到了,悶不作聲抱了盆就往門外走。
付村長正要關門,姜黃伸手把他攔住了:“付村長,平時你們是怎麼處理沾水的黑絮的?”
“這個啊,我們用油!隻需要一點點油就可以把黑絮帶到水表面,再用火點燃浮頂的黑絮就行了。”
油嗎……
姜黃想到自己可以用操縱水的功法操縱油,不由得眼前一亮:“付村長,你家裡還有多餘的油嗎?我想買點。”
付村長嘿嘿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姜黃會這麼說,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掏出兩罐油:
“付氏老字号魚油,四十五年曆史傳承,廣受福繡莊村民好評。不管您是洗衣洗菜洗澡還是點火做飯潤膚,通通隻要一滴油,分分鐘帶您遠離黑絮。本店誠信經營童叟無欺,十五天包換包退。三銅闆一小罐,五銅闆一大罐,客官您要幾罐?”
姜黃被他唬住了:“……給我來兩罐大的。付村長,您說話不喘氣的嗎?”
“害,不足為奇。”付村長收起姜黃給的十個銅闆,皺紋樂得全堆在眼角,“付氏老字号魚油是我的發家秘方,村民們推舉我當村長也是看在我研究的魚油份上。這段詞我無論念多少遍都不會膩。”
見姜黃拿了魚油走出屋子,付村長想關門,姜黃又伸手給他擋住了。
“哎呦你這孩子,有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付村長扶着門把手無奈道。
姜黃卻認真把門打開:“最後一個問題,很重要。付村長,你真的希望我們解決水流污染問題嗎?”
相當尖銳的話題,卻意外地直戳人心。
付村長在整場污染中沒有受到任何危害,待黑絮傳遍全村後非但沒有上報,反倒通過研發售賣黑絮對抗物發家、甚至憑此成為村長,擁有如此敏感的身份,讓他成為姜黃心中僅次于劉豕的第二号嫌疑人。
一老一少扶着門闆對視,付村長混沌的眼仁中閃爍着姜黃讀不懂的光,終于,這位老人用前所未有的嚴肅嗓音對姜黃說:
“仙長,我拿我身家性命發誓,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福繡莊村民痊愈。”
河邊,池歸把衣褲袖口卷起,正蹲着拿樹枝攪拌盆裡的黑絮。分身蹲在他身邊,用鉗子夾着一個裝滿水的玻璃瓶,食指冒出橘黃火苗加熱玻璃瓶,水流咕噜咕噜沸騰,少量黑絮攤在瓶底像是死物,水面散發出陣陣難聞的焦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