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輸進度99%……傳輸進度100%,遊戲官方會處理後續内容,請自行退出遊戲。”
“維修工3721号,此次任務你總共修複3個bug,用時7天,已将酬金600元發放到你的個人賬号,注意查收。”
熱鬧的修仙世界在池歸眼前逐漸淡去,輕度眩暈感自大腦深處襲來,現實世界清涼的風撫上他的臉頰。
“終于舍得醒了,你做任務還是那麼墨迹。”
卷發戴眼鏡的男人替池歸摘下遊戲頭盔,順手粗暴扯掉連接頭盔和太陽穴的微型組件。
異物脫離帶來的短暫刺痛讓混沌的神智逐漸清明。
池歸揉揉額角,急促呼吸幾次适應了真實世界的氣壓與溫度,伴随着連綿不斷的耳鳴聲他擡眼看向那男人,虛弱笑起來:“曲慈,你一直在等我?”
“怎麼可能,隻是剛好趕上你退遊戲而已……明知道自己的身體和系統接融性差,幹嘛非得幹這行?”曲慈收拾好池歸的頭盔和組件,順手遞給他一杯水。
“邊玩遊戲邊上班的工作誰不喜歡,”池歸沒力氣接杯子,隻好就着曲慈的手抿了一口,水溫不冷不熱剛剛好,暖烘烘的讓他多了一分踏實感。
“大夥都是為了這個福利才入行的,難不成你還有别的理由?”
曲慈收回水杯沒說話。池歸這話不假,他的職位比池歸稍微高一點,工作内容更偏向管理,忙累了順便玩玩遊戲确實很惬意。
躺在工位床上歇了一會,池歸撿回點體力,打開任務列表搜尋下一個任務。
種田遊戲物價bug、冒險遊戲武器外觀bug、卡牌遊戲作弊bug……池歸一目十行掃視任務列表,發現一群腦機遊戲裡還混進幾個手機遊戲。估計是某些不知情的廠商誤解了他們的工作内容。
“什麼時候我們腦遊bug能像手遊bug一樣,光靠輸代碼就能解決啊。”即使看過多遍,池歸還是忍不住感慨道。
“他們修的是代碼,我們修的是邏輯,能一樣嗎?要我說,腦遊自由度上限給太高了,玩家總能從簡單規則中玩出新花樣。”
曲慈悠哉悠哉抱臂坐在池歸旁邊,锃亮皮鞋一翹一翹,似乎并不着急離開:“要是未來真的研發出了更方便的維修工具,你會淘汰退環境的bug槍嗎?”
池歸聞言習慣性地探向腰間,現實中那把槍并不存在,他自然摸了個空。
肌肉記憶帶動大腦記憶,往事似乎也随之摸空,池歸低頭歎道:“不會。”
在漫長的工作時間内,池歸見過無數維修工具的疊代更替。
鉗子扳手膠帶都曾輝煌一時,它們是人們認知中的正經維修工具,上手簡單迅速,不會誕生新bug也不易讓玩家恐慌,各方面都比槍好用多了。
池歸18歲開始兼職修bug,如今23歲剛從大學畢業轉全職修bug,工齡将近五年,也算是個資深員工。縱使周圍同事一直在順潮流更換工具,他仍選擇用槍修bug。
他堅持用槍的理由并不是毀滅錯誤的刹那爽感,也不是子彈出镗時旁人熱切的目光,更不是槍管裡藏着什麼别人不知道的優勢區間。
而是個沒頭沒尾的小插曲。
那年池歸18,正和暗戀許久的女神玩射擊遊戲《金屬危城》最後一局。
時間已是深夜,因為約好打完睡覺,他們倆都拿起十二分熱血操作,憑借精湛的技術和難得的運氣,開局就殺得敵人落花流水。
唯獨最後一個敵人怎麼找也找不到,自家隊友神不知鬼不覺挨個被幹掉。
時間到了地圖開始放毒縮圈,池歸和女神的遊戲角色背靠背為對方放哨,警惕地慢慢朝中心移動。
“樹後面!”池歸動态視力一流,發現敵人後立刻報位置。
“呵,老鼠。”女神冷笑一聲架槍掃射,顆顆子彈精準命中敵人,對方躲閃不及血條清空。
見敵人倒地,兩人均是松了口氣,心照不宣開始複盤這局得失。
奇怪的是,遊戲勝利音效遲遲未響起。
池歸意識到不對勁,按住w鍵試圖往前走,卻發現自己的角色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唯有身後毒霧緩慢逼近,竟是開始減他們遊戲角色的血量,很快屏幕上就亮起遊戲失敗的圖标。
“啊——是bug!這局可惜了!徒弟你記住我剛才的操作沒?”女神顯然也發現了不對勁,遺憾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傳進池歸耳機裡。
女神自稱池歸的師傅,是池歸新手期偶然加到的大佬。那時池歸被敵方嘲弄,邊攻擊邊扔血包,屏幕上紅字綠字串成一片,淹得隻剩下退出鍵,萬念俱灰之時一顆子彈隔着三棟樓射穿敵人領頭者頭盔,烏合之衆瞬間潰散。
界面清淨了,隻留公屏聊天框裡一句簡潔有力的“我帶你”。
這一帶就是三年。硬生生把池歸從分不清每把槍效果的笨蛋教成準星一流的老玩家,三年來他們打過無數局《金屬危城》,彼此像是左手右手一樣配合默契。
“記住了,師傅很帥。”雖然兩人從未線下見面,但不影響池歸憑聲音在腦海裡勾勒一個酷酷短發女生皺眉的可愛模樣,他紅着臉晃晃腦袋試圖倒空遐想,認真給她捧場。
“嘿嘿,記住就好,徒弟晚安!”女神對他的嘴甜很是受用,低落的語調瞬間輕快不少。
“師傅晚安。”
挂斷語音的最後一秒,池歸聽見女神小聲念叨:“要是這世上所有bug都消失就好了……”
當時他沒把這話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