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雪沒有在鎮外待太久,幻想、忐忑、失望,都很快被他從心頭抹去。
反正他從始至終想要的都隻是陸為霜的平安,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陸為霜身高腿長,腳程很快,沈行雪小跑着才跟上去。陸為霜自然早就聽到沈行雪的腳步,下意識放慢了步子,很快又怕這樣顯得他多麼重視沈行雪一樣。糾結無比。
其實常人聽見有人追趕自己,都會下意識轉頭看看或停步等待,隻要追趕的不是什麼仇人。然而心裡有鬼的人就是這樣,做什麼都思前想後,生怕露餡。老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糾結中,腳步自然而然慢了些許。沈行雪追到他身邊,陸為霜袖下的手心直冒汗,面上卻冷淡淡問一句:“還有事?”
沈行雪心裡有些失落,陸為霜以前何曾對他這樣冷淡過?不過這不就是他一直以來所求的嗎?擡頭笑道:“我跟你一起去說吧。”
陸為霜便點頭嗯了聲,目視前方,不再說話。
沈行雪看着兩人之間足以再容納兩個人的距離,不由得有些出神。
時辰尚早,清晨白霧未散。陸為霜五百年後終于得以再度和他師尊重聚,他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心道:師尊,這一次,我不會再執拗,不會再越界。我是魔尊,沒人可以傷的到你。你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為躲我不惜魂歸天地了吧?别再這樣了,隻要你可以喜樂地活在這世上,我可以永不再見你。
兩人各懷心事,前後腳進了客棧。
修士們大多已經收拾好,在客棧外等候出發。
陸為霜帶着沈行雪徑直上了樓,推開了其中一間房門。
左蟬衣正收拾行囊,被這兩位不速之客吓了大跳,舉着劍驚恐道:“做什麼!劫财還是劫色?”
陸為霜冷冷瞥她一眼,抱胸道:“有事相商。”
其實左蟬衣身為三大仙門之一的掌門,修為雖比不上陸為霜,但有人往自己房中來自然早已察覺,何況陸為霜根本沒有隐匿自己的行蹤。
沈行雪初時還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也明白過來。
流雲山血洗近在眼前,倘若不是他們之中有奸細,那麼便是對方神通廣大。否則,對方怎麼能在短短幾天之内得知消息?不惜血洗一門上下,也要毀屍滅迹,嫁禍魔尊?
左蟬衣一撩胸前長發,道:“哦?魔尊竟也有事要與我們修界相商的一天?”
她話雖如此,卻邊說邊坐下,雙手捧臉,雙目雪亮,一副洗耳恭聽極為感興趣的模樣。
陸為霜嗤笑一聲,走到窗牖邊,看着逐漸熱鬧起來的城鎮,頓了頓,道:“把除流雲山、青鸾城、玄武城及劍閣之外的幾個狗修士叫來。”
此事不難聯想,左蟬衣自也早早想過,不過沒人說出來打草驚蛇罷了。一笑,正要秘密傳音,忽聽沈行雪道:“等等。”
左蟬衣動作一頓,關切道:“魔尊師尊,怎麼了?”
自她得知沈行雪是魔尊的師尊後,對沈行雪總有種莫名的敬仰。
這可是魔尊的師尊!
連魔尊都要禮讓三分、不敢忤逆的人物!
那必定比魔尊本人還要厲害!
陸為霜也看向沈行雪,沈行雪走到他身邊,緩緩搖了搖頭,道:“别叫紫霄宗,還有玄天門的人。”
他神色鄭重,不似玩笑。陸為霜一怔之下,忘了反應。
他心底有種莫名的直覺,沈行雪那凝重的神情下面,似乎藏着什麼。沈行雪知道什麼?為什麼别叫紫霄宗還有玄天門的人?他為什麼疑心這兩個門派?
陸為霜對這兩個門派沒什麼好感,但也不覺得他們有什麼嫌疑。這自然也不是他胡亂猜測,他平素雖懶得同修界這群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的人糾纏,但對他們的家底來曆卻都清清楚楚。
這甚至不禁讓他回想起一直以來他都從未細想的問題,那就是原本應該魂飛魄散的沈行雪,是怎麼重新出現在他面前的?
為什麼沈行雪一出現,修界就接二連三出事?甚至差點又要重現五百年前那一幕?
他心頭一緊,一抹恐懼一閃而逝,這讓他生出了一種上前一步抓住沈行雪的沖動。
左蟬衣歪頭疑惑道:“為什麼?魔尊師尊,難道你懷疑他們是幕後兇手?”
沈行雪搖了搖頭,他不是懷疑,他隻是想起菩提鏡中那一切,就感到由衷的害怕。所以他不想讓紫霄宗和玄天門的人知道他們的計劃,這些天來,他一看見這兩個門派的人,就會想方設法讓陸為霜離他們遠點。
左蟬衣湊到他面前,歪頭擔憂道:“魔尊師尊,你臉色很不好哎,要不要去我床上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