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霜則是汗毛倒豎,他在說什麼?他到底在說什麼!沈行雪會不會覺得他在發神經啊!
再者,說什麼坦坦蕩蕩,明明眼前他就有許多龌龊見不得人的心思。哪裡還有臉說這種話!
陸為霜尴尬得袖中手指直發顫,咳了咳,故作鎮定道:“我的意思是,本座都肯在月圓之夜和那些狗……修士待在一起了,他們總也得信本座三分。我總不能自投羅網吧。”
“可是……”
沈行雪還是擔心。
陸為霜道:“不必擔憂。不是有句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況且,即便本座真有事,這些人,還奈何不了本座。”
說是這麼說,可沈行雪對将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都兩眼一抹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陸為霜……但相比之下,這個辦法比他的确實要好很多。
想要冒充魔尊,其實是很難的。就好比一個人要冒充佛祖,扮得再像,說得經文再多,終究沒有佛祖的智慧,無法以假亂真。
思忖片刻,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沈行雪隻得點頭,道:“好吧。”
一陣春風吹過,那點重逢的尴尬彌漫了上來,兩人一時無言。
五百年生離死别,多少未能說出口的話,卻一句都不能說。多一句,似乎都是個錯誤。
“我……”
“你……”
沉默半晌,兩人同時開口。
陸為霜想說我先走了。
沈行雪想說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又是一陣尴尬,沈行雪忙道:“你先說吧。”
陸為霜道:“沒什麼,你先說吧。”
沈行雪笑了笑,故作輕松道:“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起初得知陸為霜識破自己的身份時,他是覺得不可置信的。
不說他身死魂消,死得透透的。光就他現在相貌,甚至連性格都有所不同,陸為霜是怎麼認出他的?又是什麼時候認出他的?
然而其實人的相貌、性格會改變,最根本的卻不會變。就好比水結冰、成霜,再如何變化,它載體依然是水。
何況魔尊能窺破世間萬相,更何況,這個人是他的師尊。
陸為霜道:“本座是魔尊,這世間,沒有本座看不破的東西。”
“是嗎……”話一出口,沈行雪心中猛然一驚,沒有他看不破的東西,那陸為霜會不會已經看出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了?
沈行雪忐忑不安地想。
氣氛一時又沉默下來。
忽然,沈行雪聽到陸為霜的聲音。
“從前,是本座年少輕狂。唐突……冒犯了你……現在,現在你放心,本座對你,絕無任何非分之想。”
沈行雪心中咯噔一聲,心想,被看出來了。
也是,一個從前将他逐出師門,任他在雪地裡跪上九天九夜,冷眼相待,相見不識的前師尊。忽然之間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甚至為他數次以身涉險,就算陸為霜不是能窺破萬相的魔尊,也什麼都看出來了吧。
所以才不好戳破身份,免得尴尬。也不問他怎麼突然就回心轉意了,不問他怎麼突然就活了,大概就是心裡已經沒有了他,所以也不在意罷了。
沈行雪以為他會難堪,不過相反的,在親耳聽到陸為霜說起時,他竟然同時也覺得心裡松了口氣。不用再幻想與奢望,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本來就是這樣,也不會過于失望。
“看得出來。”
陸為霜松了口氣,他生怕這些日子有哪些地方越界了。既然沈行雪都沒感受到,那就說明他隐藏得很好。
點點頭,道:“嗯,那本座先回去了。”
他覺得他似乎終于打赢了一場勝仗,昂首挺胸地走了。他沒有任何隐瞞,沒有心中有鬼,所以他要走的坦坦蕩蕩。
暗處觀望許久的姬酆,猶豫片刻,還是閃身到陸為霜身邊,垂首道:“魔尊……”
離開沈行雪視線的陸為霜肩背很快就垮了下去,聽到姬酆的聲音又挺了起來,擡擡手,道:“先不回魔界了。”
有魔尊在,姬酆也不擔心月圓之夜會對自己有什麼影響,點頭應道:“是。”
化為一股黑霧,又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