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酆道:“屬下給尊上傳個信吧。”
沈行雪道:“不用。”
一路找了出去,卻不見人影。問了沿途的人,才知道陸為霜在流雲山山門口。
沈行雪又氣又急,剛損耗完法力不找個地方修養就算了,還大喇喇站在别人山門口做什麼?萬一還有别的門派趕過來,這不是給人當活靶子打嗎?
他匆匆趕過去,隔着幾十級台階,望見那個黑色的身影負手而立在山門口。
不知為何,沈行雪突然覺得鼻腔莫名一酸,覺得那個身影顯得格外寂寥。
陸為霜聽到聲響,回過頭來,道:“怎麼,找本座有事?”
沈行雪慢慢走下來,見左右無人,好言道:“魔尊,你之前法力損耗過大,我們又要去遺禍天淵了。趁着還有些時間,還是好好修養幾天吧。”
陸為霜聞言一怔,旁人都當他法力無邊,十惡不赦。唯有沈行雪,唯有他的師尊,會記挂他用完法力還要修養。盡管事實如旁人所知的那樣,陸為霜還是不由得覺得痛徹心扉。
别人說的都沒錯,他血洗五大仙門,罪惡滔天。更是為了一己私欲,傷害自己的師尊,最終逼得他的師尊慘死。明明沈行雪是世間對他最好的人,他卻如此辜負,當真應該下地獄。
逼下鼻中酸意,陸為霜微側過頭,道:“本座早已修養好了,你一介凡體,剛剛餓暈,比本座需要修養。”
被餓暈這種事,對沈行雪來說還是蠻尴尬的,尤其是被暗戀的人直白地說出來。
陸為霜望着遠處的山林,沉默片刻,道:“遺禍天淵,你就不必去了,本就與你無關。”
沈行雪那點尴尬頓時散得無影無蹤。
陸為霜睨了他一眼,瞧着他蒼白的神色,整個人比起風雨中零落的殘花沒有什麼區别。
道:“你一介凡人,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你……你幫了本座良多,本座……本座也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想要什麼,多少錢,都随意跟本座提便是。”
沈行雪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遭。他知道,他是一介凡人,如今什麼忙都幫不上,反而有可能給陸為霜添亂,但讓陸為霜自己去,他是絕對不能放心的。
道:“我……我不要錢,我跟着去,可以照顧……大家嘛。”
陸為霜瞥向他,道:“是嗎?那你會什麼?”
陸為霜是清楚沈行雪的,不會做飯不會幹活,以前他在的時候洗衣打掃也都是他的事。後來他離開了師門,沈行雪幹脆就一個除塵咒了事。實在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沈行雪自知陸為霜是不想把他一個凡人牽扯進來,本來就是與他無關的事,道:“他們以為我是你的奸細,把我捆在柱上,不給飯吃。我當然要洗清自己的冤屈,而且……”沈行雪看向陸為霜,“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魔尊,你說是吧?”
修士們雖被陸為霜吓唬一通,到底沒受多重的傷。到了第二日,除了反噬嚴重的孫念慈回了玄天門修養,隻留下幾名大弟子以外,其他都打大好了。
不過直到第四日大家才動身。
沈行雪業已大好,這幾日間簡直是他重生以來生活得最幸福的時日了,給自己好好梳洗了一番,終于不用再頂着那副乞丐的尊榮面世,以及終于能躺在床上睡覺了。
不過夜間依舊會顯現菩提鏡中的噩夢,睡不安穩。但也至少不用露宿荒野,噩夢的同時還要提防有沒有毒蛇猛獸來吃自己了。
去遺禍天淵前,衆人先是去了趟之前流雲山衆人随着屍土與枯發找到的一片墳地。
他們曾在那見到一名紅衣女子,之後竹清追丢之後,又聞噩耗,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幾日過去,這裡什麼都沒有,隻是一座平常的墳山。
陸為霜抱胸站在一旁冷嘲熱諷,道:“這麼明顯的調虎離山之計都察覺不出來,真是令人驚喜。”
姜雪等人沉默不語,任誰在任何時候突然收到門派被滅門了,都不會有心思去管其他事情的。
更何況,魔尊的嫌疑還不能說徹底洗清。
沈行雪已經習慣了陸為霜毒舌的現狀了,春天夜裡還是有點涼,他拿着件披風給陸為霜,道:“夜裡涼,魔尊,還是把這件披風披上吧,免得着涼。”
衆人都有些一言難盡,尋常修士修煉到了一定地步便能不懼寒暑,難道魔尊還會怕冷?
不過想想沈行雪畢竟是魔尊的師尊,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天底下許多父母不都是這麼關愛自己孩兒的嗎?便也能接受了。
陸為霜一愣,道:“我不冷。”
沈行雪道:“還是披上吧,萬一呢。”
他記挂着陸為霜法力有損,生怕有絲毫閃失。
陸為霜往旁走了幾步:“我不冷,不必。”
沈行雪拿着披風跟上去:“還是披上吧。”
他看陸為霜臉色很白。
陸為霜還想說什麼,手卻驟然被人握住,沈行雪不敢太過分,隻是捏了捏,道:“你手很涼。”
陸為霜半邊身子都僵了。
半天,他目光從周圍一圈若有似無的視線上掃過去,垂眸看了沈行雪一眼,接過他手中的鬥篷,走開幾步,邊穿,邊似乎漫不經心地瞥沈行雪,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