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陸為霜的福,千百餘名修士盡是傷殘之士,不得不修整幾天才能出發。
沈行雪兩日滴水未進,原本就是強撐,加之情緒動蕩,見情勢有所好轉,便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陸為霜雖然眼神望着别處,注意力卻一直在沈行雪身上,叫道:“師尊!”
接住了暈過去的沈行雪。
這聲師尊簡直如冷水滴入油鍋,驚天動地。
陸為霜有前車之鑒,曾親眼看見沈行雪死在自己面前,再見沈行雪驟然暈倒,簡直是魂飛魄散,抱着人手足無措,道:“他怎麼了?怎麼了?”
魔尊高高在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從未有人見過他這般失态,不禁面面相觑,姬酆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态,走上前去查探一番,陸為霜緊張地盯着他,姬酆查探完,起身道:“尊上,不必擔憂,呃……隻是多日疲累,多休息休息,吃點東西,就好了。”
姬酆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沈行雪,畢竟他剛才親耳聽到陸為霜稱呼其為師尊。
陸為霜這才放下心來,緊接着面容徒轉陰鸷,道:“你們冤枉本座,還把無辜之人綁在這石柱上整整兩日,連滴水都不給他喝!”
他胸口劇烈起伏,眼眶赤紅,心中又想,若非他,沈行雪又何須受這些苦楚?
一切都是因為他,他就好像是沈行雪的掃把星一樣,隻要靠近他,一切都會變得不幸。
衆目睽睽之下,他兀自黯然傷神。
姬酆猶豫道:“尊上,眼下還是把……太師安置好,再喂些吃食才好。”
陸為霜回過神,道:“對,你說的對,姬酆。”
姬酆道:“屬下在。”
陸為霜道:“你把他抱去找間房安置好。”
“是!”
姬酆接過沈行雪,抱去了房間安置。
陸為霜知道,沈行雪對他隻有師徒之情,别無它意。若是知道是自己抱去的,必定心中不适。即便他能将此事瞞下去,也不想再做這等自欺欺人,不顧沈行雪意願之事了。這種偷偷摸摸占便宜的事情,回想起來隻會覺得自己惡心。
陸為霜移開目光,看向了一衆倒地不起的修士,道:“來幾個廚藝好的,否則,哼。”
他冷笑一聲,否則什麼也不說,但大家都知道,肯定是沒什麼好果子吃。
他們把魔尊的師尊,那個傳說中讓魔尊一念成魔的人綁起來整整兩天,不給吃不給喝,還差點就殺了他,現在能活命就不錯了!
不禁猜測起來,魔尊難道真的是為了他師尊一念成魔?可他師尊不是死了嗎?其間種種,難以想明。
有幾個會廚藝的壯士斷腕般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去了流雲山的後廚,陸為霜在旁邊親自盯着他們煮粥,盯得幾人毛骨悚然,總覺得腦袋上的脖子一不留神就沒了。
修界對他本就懷有敵意,方才他又大驚小怪,難免這些人突生歹意。
一碗皮蛋瘦肉粥,陸為霜叮囑他們不要放姜絲。以前沈行雪的一應飲食起居都是他一手操辦,對沈行雪的喜好了如指掌。
沈行雪把他逐出師門後,就不再吃他做的東西。
有一年冬至,他明知大概率得到的還是沈行雪的視而不見,還是提着自己包好的餃子上了蒼瀾山。意料之中,沈行雪看都沒看他一眼,他便賴在門口不走,絮絮叨叨說些有的沒的,最後沈行雪大約是被纏得煩了,将那碟餃子甩袖掀了。
往事如煙,物是人非,陸為霜擡擡下巴,示意守門的姬酆把門開開。
粥是陸為霜試過的,沒毒。
陸為霜叫過姬酆,讓他給沈行雪喂下去。迎着魔尊緊張的目光,姬酆每一勺都喂得小心翼翼。
隔日,沈行雪才悠悠轉醒。
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正襟危坐在他床邊的姬酆。
見他睜眼,姬酆立刻站起身,一點頭,恭恭敬敬道:“太師好。”
沈行雪沒多管他的稱呼,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視線在房中轉了一圈,忙撐起身,道:“你們魔尊呢?”
姬酆道:“尊上在外面。”
“在外面做什麼?”他擔憂陸為霜的身體,根本無暇顧及自己是怎麼會突然躺在這的。
邊說,邊要起身穿鞋,卻因動作太急,眼前一黑,險些又躺回去。
姬酆忙上前扶住他,道:“太師,您剛剛暈倒,還是多休息休息才是。”
沈行雪道:“沒事,我去看看你們魔尊。”
姬酆道:“尊上很好,太師還是再休息休息。”
沈行雪邊穿鞋邊道:“他耗費了那麼多法力,怎麼能好呢?得趕緊好好休息才是。”
“嗯……”
在姬酆的認知中,魔尊法力無邊,并不知道還有用完一點法力,都沒真動手就要好好休息的地步。但想沈行雪是魔尊的師尊,知道的定然比他多。
出了門,院中梨花正盛,卻空空蕩蕩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