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雪卻不肯罷休,幻境中那一幕他始終心有餘悸。皺眉不贊同道:“千裡之堤,毀于蟻穴。還是不要掉以輕心。”
說完,想起他早已不是師尊的身份,如今的陸為霜更是貴為魔尊,哪裡需要理會他一介小小凡人的微言微語?
于是柔下神色來,道:“魔尊,我知道你法力無邊,很厲害。但是,凡事還是要小心為上,你說是不是?”
陸為霜心中苦澀,沈行雪在擔心他。即便,他曾經大逆不道,企圖行欺師滅祖之道。可他的師尊心裡依舊是有他的,師尊向來待他極好,他知道的。
閉了閉眼,既然師尊想要傳信于他的方式,那就給師尊好了。
從今往後,他都不會忤逆師尊,也不會再僭越,也就是了。
手一伸,樹上一片寬大的葉子掉落在他掌心,陸為霜遞過去,道:“這上面沾染了我的魔息,你若是……若是要傳信于我,用手在上面寫字便可。你寫了,我不論在哪,都能看見。”
沈行雪接過葉子,再一擡頭,陸為霜已經不見了。
他左右看了看,都沒有人影,不禁有些怔然。
那邊,追陰符已經顯露出了屍土與發絲的痕迹。那名叫竹清的男修士道:“師姐,有了!”
姜雪食中二指并起,在雙眼一劃,再睜開時,見到屍土與發絲上有兩條淡淡的灰線飄向西北方。道:“怎麼會有兩條?莫非這兩樣東西來自于兩具不同的死屍?”
竹清點頭道:“看樣子是這樣。師姐,我們現在就追過去?”
“嗯。”姜雪點頭道:“事不宜遲。”
轉頭向另一名男修士道:“方問淵,你帶人在這邊看守。我帶師姊妹兄弟們追過去。若劍閣閣主趕來了,就把事情如實向他禀報。”
方問淵便是沈行雪白天見過的那名男修士,他為姜雪指路時,方問淵便在一旁。
方問淵一點頭,道:“是。”
姜雪看了在一旁的沈行雪一眼,道:“我們走。”
黎海桑被同門師兄弟扶起身來,雖是魔尊傷了他,心中卻對沈行雪怒目而視,道:“我們也去!”
他始終不信這件事跟魔尊沒有半點關系,沈行雪口口聲聲稱不是魔族的奸細,卻與魔尊關系親密。方才甚至在談論傳信一事,想來就是安插在他們身邊的人手。他們有心想對沈行雪動手,卻忌憚魔尊,若是這人有損,魔尊必會前來報仇。
沈行雪知道現在已經是百口莫辯,嚴格來說,确實也不算冤枉了他。他去不了魔界,便隻能在這籌謀一二。
道:“大家放心好了,我不是什麼奸細。我知道,這麼說你們肯定也不信。反正,我肯定不會害大家。當然,魔尊也不會,相信我。”
他方才同魔尊竊竊私語,形容親密,自是不會有人信。但姜雪方才吃了将信将疑于黎海桑的大虧,現在把黎海桑那番狗屁不通的話全都抛諸腦後。心想,沈行雪固然形迹可疑,但方才若是沒他突然現身,想必祁連山那些人兇多吉少。魔尊若真是想害他們,何必這樣麻煩?剛剛就能将他們一網打盡。況且,沈行雪确是一介凡人,魔尊固然行事嚣張,堂而皇之地把個奸細放進修界的事不是幹不出來,可又為何偏偏讓這個凡人跟着她們?
思及此,道:“收拾東西,我們走。”
沈行雪便跟着一行人上了路。
原本修士出行可禦劍,但因為要追查死屍所在,必須借助地氣,因此,一行人沿着屍土與發絲上的淡灰色線條一路往西北而行。越向西北,線條愈漸濃郁,說明離死屍所在地不遠了。
修士們身負靈力修為,連日趕路,也不覺疲憊,這可苦了沈行雪一介凡人。
又爬過一座山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漫天繁星閃爍,銀河如帶。
沈行雪抱着棵松樹,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姜雪回頭看他一眼,擡手道:“先原地休息片刻吧。”
竹清也回頭看了看沈行雪,納悶道:“師姐,他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奸細啊。一個凡人,吃這麼苦,到處跟着我們做什麼?”
姜雪随手射殺了一隻兔子,架在火上烤,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啊。”
竹清心中好奇,早就想問了,但忌憚沈行雪和魔尊有關系,又不敢多搭話。
沈行雪聽到可以休息的刹那,就死魚一樣地躺倒在地。什麼形象,什麼體面,他什麼都不想管了。
躺了一會,透過稀松的樹林看着滿天星鬥。忍不住想,魔界也能看到這樣的星空嗎?陸為霜現在在做什麼?身為魔尊,是不是每天都日理萬機?
他從胸口掏出陸為霜給他的那片葉子,陸為霜說,隻要用手在這葉片上寫字,他就會知道。
沈行雪手指發癢,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寫什麼。思來想去,都是些諸如你現在在做什麼,吃飯了沒有的廢話。
不過這種閑聊顯然不符合他現在同陸為霜的關系。
歎了口氣,又把葉片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