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鸢像是想起了什麼,自顧自地翻到了第三十七頁。
作品内容是一個斜靠于桉樹下,那個男生的臉看不清晰,透過密葉的光打在他的身上,那白襯衫霎時被色彩暈染開來。
好似不是光成就了他,而是他成就了光。
陸鸢默默地盯着那幅畫看了許久,面上陰晴。
察覺出不對的溫蘇,伸長脖子瞄了一眼,當即就認出了那幅畫。
那是陸鸢給單初霖畫的一幅畫,出版畫集的時候還特意将其放在了三十七頁。
因為單初霖的生日是三月七日。
溫蘇來不及出聲打斷陸鸢的思緒,隻能一味地上手将畫冊翻到了扉頁,“鸢姐,先給舒總簽名吧,一會兒還有事情要談呢。”
陸鸢在詫異中看出了溫蘇的用意,轉而将思緒剝離,低下頭準備簽名,“不知道舒總為什麼喜歡我的畫呢?”
舒朗不假思索道:“您的畫跟我很像,準确地說是跟我預想中的我很像。”
他言辭溫和,認真。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陸鸢落筆的手一頓。
她的畫像人?陸鸢本就繁雜的思緒像是陷進了泥沼中……
她的畫到底在畫什麼……
畫的是她眼中的世界……還是在畫某個人
忽的,心中那根發沉打顫的弦猛地繃緊,像是突然間就想通了什麼,半提着的簽字筆也終于落下。
“很榮幸能跟舒總有共鳴。”她豁然笑着,将手中的畫冊遞還給了舒朗。
舒朗激動地接過,定定地瞧着許久,手不自覺地附了上去,來回摩挲着,喜不自勝。
轉眼便瞧見溫蘇一臉的嫌棄。
事情比陸鸢想象中的要順利許多。
三人之間你一言,他一語,有意無意地相互搭着話。
回過的這些日子,陸鸢想了很多,她放不下的從來不是曾經所經曆的一切,而是站在她的視角,她所認為的一切。
不知不覺中,崇臨市已經悄然入夜,城市的喧嘩被夜色隐去,相較于白日逐漸平息。
在簽訂合同後,三人又去看了場地并交接了具體事宜,舒朗步步安排得周詳,細緻。
等到陸鸢準備回去時已經到了半夜。
“麻煩舒總送我回來了。”陸鸢坐于後座,邊解着安全帶邊道着謝。
停穩車,舒朗向後伸着頭,“陸鸢老師,這麼晚了,要不我送你進去?”
陸鸢手上的動作一頓,遲疑半瞬笑道:“不用了,已經很麻煩你了。”
舒朗還要說什麼,就被坐在副駕的溫蘇攔了下來。
“舒總,您就别瞎操心了,鸢姐男朋友會下來接她的,您現在還是先把我送回去。”
眼瞧着,舒朗的眼下掠過一片落寞不願,但還是涔涔接受,溫蘇放心地調了調歪坐着的姿勢。
夜色兀傲,陸鸢開門的動作極輕。
咔哒——
從門縫間投出來的光,似是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影,讓她有些捉摸不清。
“”他還沒休息啊……
陸鸢本以為自己這麼晚回來,譚知喬會早早睡下,兩人碰不上面的。
“”應該是忘記關了吧……應該是的……要不……我今晚去住酒店?
她暗自在心中嘀咕着。
聽到開門聲看向門口的譚知喬久久沒有瞧見人進來,起了身,可剛靠近玄關,就透過門縫瞧見了陸鸢半推半進的腳尖。
“”她為什麼不進來?該不會是在考慮搬回去的事情吧……
他臉色一變,愁色如同月光那般爬上了眉眼。
譚知喬就這樣默默地等在門口,盯着半縮回去的尖頭高跟鞋,在暖色的光下,那一點漆黑分外顯眼。
“”我要不要主動叫她進來……
猶豫許久,他剛下定決心上前将人叫進來,就忽覺一陣涼風灌了進來,正目看過去,就撞上了恰巧進門的陸鸢。
譚知喬驚詫間,不受控地向後踟蹰兩步,雙唇随之顫了兩下,“你回來了……”
“嗯……”陸鸢愣了愣,模糊地嗯了聲。
她也沒想到譚知喬竟然還沒睡,于是問了句“你還沒睡啊。”
譚知喬沒有馬上回答,陸鸢接着脫外套的間隙下意識偏過頭去,自顧自地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作祟,她一邊将锢在腳上的鞋子脫下,一邊偷瞄了譚知喬兩眼。
“”他怎麼不說話啊……
譚知喬就站在局裡玄關不遠垂眼看着她。
望着陸鸢腳背上的紅痕,他眼中的情緒逐步積壓下來,終于出聲。
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出去應酬一定要穿高跟鞋嗎?”
陸鸢揉着腳踝的手一頓,心上似是被繡花針刺了下,臉上染入悭吝,低低道:“是不好看嗎?”
見她會錯了意,譚知喬言語稍有慌措地回着,“沒有,就是……穿高跟鞋對腳不好,如果你不着急休息的話,到客廳等我一會兒。”
“好……”陸鸢躊躇着應了下來。
“”他是要跟我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