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錦程将道靜丢在旁邊,讓他自己捋思路,反正他也翻不出花來。
她到床邊蹲下,在精緻的雕花上按下幾個凸起的紋路,闆上暗格立即彈開,她取出一件令牌模樣的東西,回身對淩蝶說:“維持好民衆秩序,這次時間長,另外,淩蝶,幫我寫份拜帖。”
道靜在角落渾渾噩噩坐了許久,終于有人解了他腿上的繩子,他被提溜起來,之後跟着身上未解的繩走,那繩不時扯一下,牽引着他行動。
而不得不跟着牽引,是因為他眼前如蒙霧,半點看不見。
繩的另一端由銀錦程牽着,兩人行走在無邊的荒蕪中。
他二人行着的一方天地陰暗無比,黑雲灰霧彌漫。從沒有陽光降臨,但并不至于看不見周遭,隻是潮濕得很。
周邊偶爾有一個兩個的虛幻人影晃蕩而過,反複念念叨叨着某種如同執念的東西飄遠。當人影經過銀錦程他們時,會帶起陣陣寒風,那種寒不是常規的冷感,就是将人深埋入雪地裡也不及那凜然,即使稍縱即逝也夠冽了,凍得道靜直哆嗦。
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坑坑窪窪,具是死氣沉沉的枯爛泥壤,十分肮髒,幹癟已久早就發黃的野餐混雜在既黴又朽的土裡,是此間唯一殘存的植物了。
枯燥地行路了一段時間,漸漸傳來若隐若現的流水之聲,待走近後,可見一片涔涔涓涓、平靜而不息的川水,清澈幹淨,但川邊川底黑乎乎的,襯得水也如死水。
到了川邊,銀錦程停步。
這川水兩邊一望無際,若直接橫穿過去必定濕身,因為實在太寬,橫豎繞不過去。而從妖域來此唯一的路必經過這極長極寬的忘川水。
無論生人死魂,凡沾上過忘川之水的部位永不會幹,忘川水不能離開忘川,意為入川水者無法出水。
道靜自這裡去妖域,同理要要渡忘川,忘川沒舟沒船,道靜如何水不沾身?
疑惑暫時擱置,銀錦程翻手拿出之前的令牌,将其上寫有“往通牌”幾字的一面對向水面。
很快水面開始咕嘟咕嘟騰湧,川水如簾子般往兩邊分開,深深的槽底出現在銀錦程的眼前,槽底有一特殊的傳送陣。她将往通牌丢到傳送陣中央,它泛起的光芒把四周暗色的水照得波光粼粼。
銀錦程拎着道靜徑直跳了下去,尚未觸底,人便失了影蹤。
跳下去的中途銀錦程還看見了兩邊的水壁在道靜靠近時往後收縮,主動避開了他。
重新出現時,兩人已經在像皇宮大門一樣宏偉的高門前,門早早開着,有位女子等候,見銀錦程手持往通牌牽着道靜過來,俯身行禮,開口道:“見過妖至陛下,奴是封甯,君上讓奴來領陛下進去。”
銀錦程颔首,随封甯一起邁步。
妖域衆生萬物,亡後皆歸一處,此地幽冥。
雖然作為生死之間的一個短暫停留轉折點的幽冥足夠荒涼,但幽冥冥主所待的地方也足夠恢宏。
妖鬼境可“一分兩半”,“一半”妖域,“一半”幽冥,妖至管妖域,冥主掌幽冥,是以妖至于冥主可以算是平級。因為平級,妖至有皇宮,冥主自然亦有,通過忘川下的傳送陣直接來到的即是幽冥皇宮的大門。
銀錦程和封甯在前靜靜地走,道靜入了幽冥皇宮大門後眼裡的模糊厚霧莫名散開了,他便開始自已為不動聲色地四下打量周邊又一次換了的景象。即使走在壯觀森嚴的建築物回廊上,亦到處都是魆黑魆黑的,哪怕每個廊角都挂了點亮的燈籠,但燈光被暗色周圍一襯,隐隐透出陰慘慘,,間或會無縫自動,導緻光源搖晃,更顯幽森。
回廊外的空地有假山,假山下是不規則的石磚小路,假山邊能看到後面牆沿的飛檐,盡管少,可目之所及隻有燈籠小路、假山飛檐,且都顯出古舊昏沉于悚然,不愧是坐落在幽冥的宮殿。
妖至冥主是平級,按理來說銀錦程遞了拜帖得了同意,這位冥主應該是自己親自出來迎接,不過因為據說冥主現在是在是太忙了,實在抽不出空來招呼,加上她并不在乎這事,于是就由冥主的下屬封甯來接待。
到冥主所在殿堂的路程很長,在岑寂冷清的氛圍裡三人慢步抵達了目的地。
封甯在前叩響了門扉,殿中立即穿出一聲“進”。
聽見這聲音,銀錦程略有一怔,但迅速跟上了封甯推門示意她進入的動作,帶道靜一齊入殿。封甯遵照冥主的意思退出去關門離開,留銀錦程和道靜兩人在君上你那裡。
銀錦程與從案後走出來到近前的冥主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省去了話語中的敬語,各施一禮:
“見過冥主。”
“見過妖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