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妖域沒這玩意,那就是了。
怪人兩指夾着疊黃紙,一搓就碼開一排,甩手向銀錦程擲去。
張張黃紙一字排開間隙極小,連起來如長繩般卻有着似乎不可擋的架勢,待壓至面前才驚覺不是線繩乃是劍虹。
雖迅猛,銀錦程避開也不過是側身挪一腳,對她而言僅僅是瞧着唬人。
然挾風的黃紙從她身旁擦過的瞬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糾成道道環狀繞住她,刹那縮攏繃緊,似是要将她捆住。
不過它絕沒有機會成功,來不及收緊就被數刃冰刀穿透,支離破碎地堆在銀錦程鞋邊,蓋上了暗色幹涸的路面。
見此番不可行,怪人丢出餘下的黃紙在空中布好,又抽出一柄劍來,口中叨念着佶屈聱牙的咒訣,提劍便要當頭劈下,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的對手消失了。
在他戒備地四下張望時,銀錦程握着她的法器扇,可削鐵如泥的銳利排口正正對準他面門捅去,她根本就是徑直正面迫來一擊。法器扇作為法器自然是形态大小皆可變化,現在被化成尋常扇子的尺寸,肖如匕首。
迎面直下的攻擊不好躲,極速逼近已臨咫尺的鋒利當真很讓人惶恐怯懼,怪人未被此悚然絆住,馬上往旁一撲,持劍拿木在地上滾了幾圈,旋即彈起,舉劍後還沒揮動就被一股重力狠狠撞到,掀翻而去。
倒地前他奮力揚起手中長柄白毛木,木上白毛的長度登時竄得極長,綿延若千仞飛瀑不曉盡。綿軟白絲帶千鈞之力,纏上銀錦程的臂膀後死死扣牢,緊到有縷縷血色沁出,攀染白絲為其着色,而後牽動她砸向旁側樓房,瓦礫飛揚,居民樓二三兩層塌廢近半。
怪人雙手撐地,一躍而起,正要去撿方才脫手的劍,悚然感到白毛另一端重量不對,急急捉了劍就擡起向上方刺去,兩次沒能擊出的一劍這回總算是出了,但刺了個空。
倒是怪人現下無法呼吸正在掙紮,劍又跟破銅爛鐵似的摔了。
銀錦程五指虛攏着,在怪人脖子上卻浮現出來清晰的指印。等他被制住了,銀錦程從左邊樓頂掠下到他近前,尚未動作,額間便有什麼沒入。
下一刻,怪人脖上壓力驟然無蹤。
他手上還維持着捏訣的姿勢,甫一自由便大口大口換氣吐息。
熟料他剛剛集全力發出的咒訣隻夠讓銀錦程的法力凝滞半秒不到,壓根不能如所以為的那樣鎖住她的法力,白白浪費了大好的反擊時刻,被銀錦程一腳踹上臉,鼻血霎時飙得老高,牙齒和着血水掉了四顆,還伴着“咔”的不知哪裡骨頭碎裂的聲音,徹底倒下了。
銀錦程順便提膝将腳壓在他脖子上,往下踩,松開,再踩,如此幾回,到他幾近翻眼過去、徹底反抗不了了才完。
侯着他能夠喘上氣了,銀錦程再次把腳壓上去,不施力。
怪人于她而言是陌生人,加之剛剛還同他打一趟,印象更不妙,但不妙也不行,是陌生人不想和他說話也不行,因為接下來是要審問他,身邊也沒人能代勞的。
“姓甚名誰、從何處來、往何處去。”銀錦程古音發得不準,就将自己腦中的古音發音用法術提取出來,拿法術現編了個簡易翻譯術法,和怪人交流。她翻譯也翻譯的簡潔,隻挑重要的。
怪人脾氣不好,但好歹還拎得清,知道這時自己再沒有了與銀錦程平等對話的資格,隻得有問必答:“貧道道号道靜,自……不知往何處。”
說道來處時,道靜如被下了封言術般,張口卻說不得,銀錦程腳下用力,道靜動嘴動得更快了,還是沒聲,可緣何說不出,他本人也不知道。
銀錦程明白這是問不出來了,便問詢起别的:“此行目的,為何殺人。”
“目的……目的……”道靜念叨着這兩個字,面上漸顯迷惑惘然之色,似乎記不起來,也像思緒不清難分辨,懵懵懂懂,過會兒又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呼之欲出時複回歸朦胧陰霾的樣子,苦惱不堪。
同他如此浪費時間沒意義,銀錦程再加力,終是将他拉回神來,問:“緣何殺人?”這個他還未回答呢。
道靜聽了她的話,眉宇間染上悶怒,說:“你的同類既吃了此地活人,那貧道替天行道誅殺妖怪有何不可?以命換命罷了。”
銀錦程接下來的平靜叫他更氣了幾分:“誰說他們吃人了。”
怒火中燒的道靜撇過頭去,勉力擡手,指着不遠處街邊的小吃攤子:“那麼那碟子中的又是什麼!”
銀錦程順着他指的方向瞥了眼,翻譯術裡也帶上了她感到的莫名其妙:“牛肉。”
道靜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碟邊腐壞潰爛的屍體上伸出的牛角。
碟子随着銀錦程一勾指飄了過來,一下子倒扣在道靜腦袋旁邊的地上。道靜盯着緩緩掀開的碟子之下,瞬間如遭雷擊,那碟子下光看紋理就知道是切好的牛肉。
不止是因為道靜他們那裡将牛作為重要耕種工具不可濫殺來吃而震驚,還有原先他初來筼城時,因着原先幾城中确認了都是妖物沒有人類,便認為它們所吃的便應是本該住在此地的人,并未細看,現在才知原來所食并無他所謂人肉,而是同類之肉!
道靜覺得它們不可理喻:“你們不吃人類,竟,竟是同類相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