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揭下黃紙并無異樣發生,銀錦程便打了個搜物的術法出去,循着這道術,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有相同的黃紙飛來,摞了三沓,都是将近她小腿高。
近來沒有節日,妖域裡也沒見過哪地方的風俗是往身上貼紙的,這黃紙大抵是導緻絜城變成這樣的原因。
她大緻估算了一下每張黃紙的影響範圍,算了算收來的紙張數量。這些黃紙的影響範圍完全足矣覆蓋絜城的面積。
此物不凡,作用不詳,應是法器或武器。但妖域内的各類法器武器她幾乎都了解過,以及原料與制法也知一二,并無這種東西。其實誇張一點說,是她知道妖域的全部,包括法武器在内。
所以這黃紙要麼是從前從未出現過、才發明出來不久的,要麼就是它不屬于妖域。
不論哪一種都對大家十分不友好,短時間裡弄不明白關竅,不懂如何解決,又能以極快的速度消滅一座城,若不及時阻止幹預,後果難以預料。
這紙還不知道怎麼處理,撕下來和銷毀掉後果一不一樣,挑了幾張留下,銀錦程就地畫個圈在三摞黃紙外邊将它們凍起來封好。
然而裹在冰中的黃紙如夜間星辰一般閃爍兩下,陡然轉為透明,但又有淺淺一圈輪廓。冰晶穿過虛影完完全全凝實在了,下一刻黃紙又有要顯色的迹象,銀錦程控着冰,讓中間打開一塊空,剛好黃紙變回實體,填上空洞,之後消停下來不動了。
用法不明的玩意銀錦程當然不會拿在手裡,留下的那些紙一溜串跟在她後邊飄飄搖搖。
之前覓物的術時銀錦程順便查了絜城中的法力氣息,分布均勻,都很密集,且強度極低,相當符合一座人民隻會也隻需要一些簡單基礎不耗多少法力的小法術的城中該有的程度。
若要驅使這種能夠收割幹淨全城人們性命的法武器要傾耗的法力定不會少,奇怪之處恰在于此,他們——将兇手暫稱為他們——他們是如何做到的?是有什麼能屏蔽法力波動痕迹的工具嗎?
檢察過後既然除了黃紙沒别的收獲了,銀錦程不再多做停留,動身向下一座城。
她方才召集的萬千黃紙是打天上飛過來的,刻意沒收勢讓那些紙再飛高些,高度剛好遠的地方瞧不見,近處有活人的地方劃了限制圈,懂事點兒的哪怕不知情也該安分不鬧騰不多問,到時估計隻有這些紙那未走遠的主人會有動作。
這紙的主人可能是覺得沒人動得了它們,所以就大剌剌把黃紙放在那裡,現在倘若見了一定要來看看是誰膽大包天。看那些被滅的城,一座比一座靠近都城,怕是故意的。
銀錦程覺得能在這時候這般大動幹戈的目的該是挑釁,挑釁的對象大概是她這個大家眼中名不副實的妖至。待人趕回絜城這一帶時,她有把握制住他們。
銀錦程靠近絜城邊界即将離開時,一具屍體頭上倏地生出一對犬耳,後邊也默默擠出來一條尾巴,令她不禁駐足停下。
妖族之人初生時皆為動物之型,或者說妖族的原型是動物。當動物們能夠控制自己的法力成功化形之後,就可以被視作是開智了。到開了智後,他們才是人。
而不能化形成功的便仍是動物,低人一等,是動物,同時也是食物。
畢竟動物不是人,算不得同類相食。
是以,若非有什麼不得不放棄人身的理由,沒有任何一個妖族之人會變回那種低人一等的狀态,人形也就會伴随其一生。
斬情時秦濤手上露出的原型的毛發也就是他狀态不好的證明,連人的體面都維持不住了,更顯得低賤。
等到死後七天,常年在身體裡維持人形的法力逐漸流失,方才開始向原型轉變,徹底流失殆盡後回歸原始。
而現在絜城中的屍體已展露出原型的一部分了。
銀錦程回頭望去,目之所及盡是各類耳朵觸角尾巴翅膀,均是來自屍群,均是原先沒有出現的。
這座城,死了七天。
但從絜城發覺被屠滅并報上來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怎就已死七天了?
應是兇手有極好的使用了幻術或其他可以迷惑他人的能耐,能耐到周邊的大家都無知無覺。
踏入下一座死城筼城,濃烈的血腥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