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閩河那句“不要後悔”,祁舟還暗暗擔心了一段時間,畢竟魔尊清算了所有參與的人,唯獨他沒受什麼實質性的處罰。
他不太相信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它好像就是過去了。
一晃過去小半個月,愣是沒有一個人再提這事。
祁舟自己是不會主動提起的,金鱗又向來不多話。
那晚之後,采葭對祁舟生出了許多憐愛,總是怕祁舟郁結于心所以十分體貼周到,并不提起那晚就怕刺激到祁舟。
剩下的唯一一個可能提起這事的人——阙今,大概是傷得太重,自那之後再沒有來過。
院子裡的人不主動提起,祁舟又出不了院子,于是這事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祁舟照常過日子。
每日還是那老三樣,練劍、寫字、照顧那棵樹。
那樹最近精神不少,葉子不再泛黃,祁舟的院子常年不變仿佛時間凝滞了一半,唯一看得見變化的就是那棵樹。
它從枯敗萎靡逐漸轉變為了一種健康的墨綠色,讓這冷清的院子逐漸多了兩分生機,而更多的生機則是樹上那鳥帶來的。
那鳥被采葭撿回來後就在樹上安了家,最初幾日奄奄一息要死不活,采葭擔心它死了準備給它敷點傷藥,結果發現它傷口恢複得很好也很快,似乎并不需要外物。
祁舟說怕藥物沖撞,便沒管它。
它确實恢複得好,沒用任何藥也隻蔫了三天,第四天祁舟晨起練劍的時候它大放歌喉,讓練劍的祁舟都分心看了一眼。
折騰祁舟倒騰的樹的時候,拿了一盤堅果仁到鳥面前。
“吃嗎?”祁舟問。
語氣淡淡,不像是養寵物,倒像是救助路邊的流浪動物。
不過得了他的認可,那鳥似乎格外高興,之後一連幾天都喳喳叫個不停,讓祁舟不得不跟他商量,不要在自己練字的時候練歌喉。
采葭看了樂得咯咯笑:“您怎麼還跟它聊上了,這小東西一頭撞進魔界,連路都不認,許是靈智未開,它聽不懂的。”
祁舟笑笑并未多言,但那鳥似乎意識到不知瞎叫兩聲就能讨人喜歡,之後倒是不如之前喳鬧了。
又過了幾日,它翅膀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便想往祁舟屋子裡飛。
祁舟在書房練字,不鹹不淡地說:“别進來打了我的墨。”
它很不高興,但還真沒進屋,就一個勁地在窗台上跳。
那氣急敗壞的小模樣,特備招人。
進屋給祁舟蓄茶水的采葭見了,樂呵呵地說:“您瞧它,真逗!”
“您不是說喜歡小動物嗎?怎麼對它一直冷冷淡淡的?”
祁舟也不避諱那鳥,直接道:“我喜歡四足動物,毛茸茸那種最好,我不喜歡禽類。”
那鳥一聽自己品種都沒對,氣哼哼飛走了。
采葭還以為它不回來了呢,沒想到第二日照舊出現在了樹杈上。
隻是自那開始,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讨祁舟喜歡,那鳥也不粘着祁舟了,每日總要飛出去小半日,有時傍晚回來,有時第二天早上才出現,祁舟不甚在意,并未過問。
但是他給鳥兒準備的小食多了些。
采葭雖是侍女,但她在魔宮的地位應該不低,祁舟每每提及什麼東西,她總能弄來。
亂七八糟的鳥食也不例外。
那鳥也給面子,每次給什麼吃什麼,吃個精光。
有一半原因是因為祁舟給了,另一半則是因為祁舟給的鳥食都很對味。
采葭又有些疑惑了:“您不是不喜歡鳥嗎?怎麼如此了解它的習性?這麼多不重樣的小玩意,竟都是鳥愛吃的。”
對此祁舟也并不遮掩,隻說自己師弟養鳥。
向來不和祁舟說話的金鱗神色微動,但依舊什麼都沒說。
她破天荒地仔細打量了那鳥,皺着眉出了院子,不到半刻鐘就回來了,表情舒展不少。
回來時采葭順口問道:“你怎麼突然離開了。”
祁舟笑着搭話道:“這鳥兒是外頭跑進來的,我師弟又養鳥,她怕這鳥是師弟的傳訊工具,剛剛肯定去問守衛了。”
“不聲不響地,提防着我呢。”
采葭尴尬地笑了笑。
她并不知道祁舟之前設計逃跑報複這事,金鱗什麼都沒跟她說,所以她覺得大家生活這麼久,都處出感情來了,金鱗處處小心猜忌祁舟,面子上有點過不去。
祁舟安撫她:“本就是應該的,不必介懷。”
金鱗難得搭話:“它沒出過魔宮,不是通風報信的。”
祁舟“嗯”了一聲。
一日午間,那鳥“嗖”地一聲飛回來了,沖着祁舟喳喳叫。
自從之前祁舟說夠,它少有這麼聒噪的時候,采葭擡頭看天,皺着眉說:“今日這天好陰沉,看着要下雨,大概是因為這個她才回來得這麼早。”
魔界很少天晴,但也很少下大雨,總是陰沉沉的,但像這樣陰沉的時候并不多。
祁舟想起上一次看這樣的天,好像還是他計劃報複那天。
想起那天發生了什麼,祁舟皺眉。
真是晦氣,不想也罷。
那鳥還是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采葭打趣到:“要下雨,那樹上可就不能待了。它大概是想要進屋躲雨,可你又不許。”
“雨落下來它就要淋成落湯雞啦,要不您發發慈悲放它進去。”
祁舟溫柔地開口,但是堅定地拒絕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