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回去。
但是今晚是許清妍在家的日子。
許清妍就是他媽,跟梁震差了七八歲,是19歲的時候生下的梁嘉河,要不是因為流産還要花錢,許清妍大概真的不會生下他。
所以縱使不喜歡他媽,梁嘉河也不能看着她挨打。
他跑着回了家,一路上身體的疲憊都被忘在了身後,他從午飯就沒吃,一直到現在也有些熬不住。
梁嘉河在門口停了一會兒,不出意料的聽見了打罵聲和女人嘶啞的哭聲,他覺得腦神經有些疼,用力推了推門發現推不開,估計又被梁震那個傻逼給拿東西擋着了,也正是為了防止他這種情況。
他往後退了一步,狠狠地踹在了門上,隻聽彭的一聲,鐵門被踹開了。
梁嘉河看着眼前的場景,感覺到憤怒的情緒直沖腦門。
“梁震!你他媽瘋了啊!”梁嘉河上前握着梁震的手腕就是一撇,梁震疼的被迫松開了手,梁嘉河把許清妍護在懷裡,此時的她因為害怕全身都在發抖,妝也已經哭花了,嘴裡嘟囔着一些話,但是他聽不清。
梁震怒罵着他,嘴裡沒有一句能聽的話,把梁嘉河連同許清妍一起罵,他此刻在梁嘉河眼裡活生生的像個厲鬼,猶如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的一樣。
因為喝酒而漲紅的臉,粗犷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着酒氣。他的聲音如雷貫耳震得梁嘉河心一抽一抽的,讓他有些呼吸不過來。
梁震真是把畢生的髒話都劈頭蓋臉的罵了出來,仿佛此刻他和許清妍并不是人而是可以随意宣洩情緒的東西。他指着許清妍和梁嘉河大喊着,嘴裡是一些最惡毒的髒話,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他才是一個真正的垃圾的事實。
梁嘉河沉默了,他不想再去争執。
梁震繼續嘶吼着:“你他媽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聽到這句話時梁嘉河卻無法再沉默,尤其是當梁震這樣說時,他把災難和痛苦留給了自己,好像他賦予了梁嘉河什麼神聖的東西一樣。
難不成他就想要姓這個梁嗎?
梁嘉河把許清妍拉在一邊,手緊緊地攥起來,胳膊上的青筋暴起,他徹底爆發了:“梁震!你以為我想要被你這樣的垃圾生下來嗎?!我求着你生我的嗎?這個梁是他媽我要姓的嗎!”
“我姓什麼是我能決定的?!”梁嘉河道。
得虧由于梁嘉河的身份,小三的兒子,瘋子的兒子,他小時候在這條街上沒有人待見,就連路過的陌生人心情不好對着他就能來上一腳。
梁嘉河不情願被任何人踩在腳下,他反抗,反抗失敗後繼續反抗,磨砺到今天,打架已經成了把好手。
梁震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也就嘴上呈呈功夫,心裡也忌憚着梁嘉河。
梁嘉河不心疼他媽,但是又可憐她,極度重男輕女家庭裡出來的女兒,早早的就成家嫁人,包辦婚姻一點也沒有通過她的允許,也正是為什麼梁震這樣的男人也能娶到老婆,但是梁嘉河又恨她,恨她為什麼要生下自己。她明明也不想要他,不想養他,生他下來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活的太累太痛苦,但是有時候看看這條街上跟他一樣遭遇的又不少,梁嘉河又覺得沒什麼了,可能這就是命。
梁震罵着他們兩個,用力地踹了一腳桌凳,喝着酒又悠悠晃晃的離開了。
許清妍臉上身上都是傷,梁嘉河看着心裡不好受,找來了藥膏給許清妍抹上。
許清妍不動也不鬧,她維持着跌坐的姿勢目光呆滞着,眼神毫無光彩頭發淩亂,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梁嘉河以為她哭累了,出于對許清妍的同情,他說:“以後沒事兒别回家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他對這個并不愛自己的母親産生不了多麼深厚的感情,可是,看着許清妍的樣子,梁嘉河隻覺得痛苦,他與許清妍都是這樣的人。他們身上都背負着種種的重擔,他們都無法将自己從枷鎖中解救出來。梁嘉河不是很清楚他以後會走什麼樣的路,但是至于許清妍的路,梁嘉河墊墊腳一望就到了頭。
許清妍沒有回答他,目光盯着門沉默不語,她不說話,梁嘉河也不說了。他們都心知肚明,許清妍想要爬出這扇緊閉的門,可是她的第一步就錯了。她連自己的鐐铐都沒解開,她隻能出去,卻走不出去。
梁嘉河想了想,他或許也是這般,他低頭看着地闆,覺得無比沉重。
他給她上完藥起身想走,最後又看了眼許清妍,啧了一聲把兜裡今天掙來的錢都塞到了她手裡。
十三中是全市的吊車尾,魚龍混雜,梁嘉河背着書包走在路上,他是裡面為數不多穿着校服的,倒不是因為多樂意穿,穿着校服走在這條街上被劫的少,一般的刺頭看是學生基本就放走了,一來學生沒有錢,二來搶學生也得被自己的同行笑話。
他是不上晚自習的,提前給班主任請過假,班主任是個小老頭,管不了班,也就梁嘉河平時對他尊重點。
他知道梁嘉河的情況,所以也就給他批了長假,家裡也沒個照應的人,如果梁嘉河自己不養活自己就沒人能養活他了。
他是圖方便才走的後門,後門一般混子也少,監控多,離他工作的地方也近,他本以為今天會跟往常一樣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未曾想到自己會在今天,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夜晚,遇見一個人。
而這個人的出現會讓他今後的人生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