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初的北方小城,這裡人不算多,但是又的确吵鬧。
周邊攤販占道,聲音此起彼伏的吵鬧又讓人心煩,這條小路堵的水洩不通,連條狗過着都難。
“梁嘉河!”崔玉成喊道,他老遠就看到梁嘉河正搗鼓他那輛破摩托車。
梁嘉河往地上一坐,他把袖子往上面撸了撸,從兜裡摸出一根煙。
“地上那麼髒。”崔玉成受不了他這樣。
“髒不髒我能不知道?”梁嘉河語氣不耐:“整條街都是我掃的。”
崔玉成徹底無語了:“對了,說正事,你媽又跟曹廣山他媳婦兒打起來了,就在街頭那邊!”
梁嘉河修理摩托車的手頓了頓,後面又接上了,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平淡:“随便她們打。”
“你親媽啊。”崔玉成震驚。
梁嘉河見怪不怪的點點頭,擡眸看了眼崔玉成,神情帶着點無語:“有别的事嗎?”
這事兒他見多了,這裡的人也是見怪不怪,在這種地方發生這樣的事情簡直多了去了,平均一周就要出個兩三次,他媽算是小三,也難怪曹廣山他媳婦跟她打架,其實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梁嘉河從十歲那年就知道,他也拉不過,幹脆由着她們去了。
小三和正妻的對決,不知道街上多少人等着看她們的笑話,這裡幾乎沒有人性,也沒有人帶着悲憫與同情,都是一副湊熱鬧的态度,恨不得這樣的好戲天天上演。
聽見摩托車發動的聲音梁嘉河才松了一口氣,他挑挑眉利落的跨上摩托車,沖崔玉成擺了擺手,他着急掙錢,學費才剛交齊,飯錢還沒着落。
“後天開學你去不去啊!”崔玉成喊。
“去!”
“你好歹帶個頭盔啊!慢點騎,這麼亂!”崔玉成看着他的背影有點擔心。
這一片沒什麼紀律可言,二十一世紀初的小城市,到處都是亂的,連個交警也不怎麼常見,周圍都是攤販吆喝着嗓子賣東西,特别亂。
梁嘉河從他旁邊開過,語氣平淡還帶着點不以為然:“死就死了吧。”
他一天拼死拼活下來能掙200,不算少,但是這樣的活不是每天都有,有時候一周也碰不上一回,并且特别累,忙到兩三點才能結束。
但是梁嘉河必須去幹,來錢多,雖然不快,他不止幹這個,一般要同時幹兩個活,因為他要上學,隻有上學才可能擺脫這裡。
梁嘉河長腿支着地從兜裡摸出來一根煙,劣質的香煙,五六塊一包的那種,好煙他也抽不來,當然也抽不起,他點上煙看了眼周圍的環境,亂糟糟的,腦子裡也是。
在這一個區裡從小生活的孩子大多都成了混子,或者做點小偷小摸的事情進去了,但是偏偏他沒發展成這樣,梁嘉河學習很努力,也知道自己隻有憑借這個才能走出去,所以他為了上學甯願辛苦點累點。
沒人喜歡上學,他不喜歡,但是喜歡在學校,那裡沒有他媽,也沒有他爸,想來他媽當小三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他爸瘋起來誰都不認,攥起酒瓶子就是一下,耍酒瘋打人砸東西都是家常便飯,梁嘉河救不了他,不過有時候會護着他媽。
所以他在學校算是片刻甯靜的日子了,每天晚上十點多才放學,回家後他爸早就喝的大醉,癱在沙發上像死了一般,他媽早就不知道去哪裡了,王全家?還是何武家?聽街坊鄰裡說他媽攀上了高枝兒,那男的特别有錢,隻是跟無論怎麼樣,都跟梁嘉河沒什麼關系。
他猜不出來,也不想猜。
他時常覺得自己沒有被逼瘋也算是天賦異禀,又偶爾覺得要是當初他爸一酒瓶砸他後腦勺上就好了,幹脆一了百了,死了算了。
所以,看着眼前即将撞過來的摩托車,梁嘉河也沒有讓步,那人似乎也不打算讓,兩人在擁堵的街道上僵持。
“來,撞死我。”梁嘉河說。
男生的表情瞬間跟見了神經病一樣,也沒有再跟梁嘉河計較,開着車遠離了。
梁嘉河其實長得不算有攻擊性,不過平時那冷淡的性子除了崔玉成也沒人敢搭理他,他在全市最末的一個破爛高中,那裡算是大專的搖籃,沒人學習,基本上就是混一個高中學曆,除了梁嘉河。
他還帶着希望上學的,帶着渴望離開這裡的希望。
他一直到淩晨一點才歇下來,其實活兒沒幹完,但是又實在是有些睜不開眼了,店老闆算是個好人,看他也累的不行給他結了工錢讓他早點回去休息了。
梁嘉河坐在馬路牙子邊,喝着買來的純淨水,閉了閉眼。
他得找個地方睡覺,不過不打算往家走,今天估計梁震在家,梁震沒有工作,也不打算工作,成天混着借錢賭博,赢了就買酒繼續賭,沒錢了又繼續借,梁嘉河管不了,隻希望那群要債的别他媽要到他頭上。
他靠到電線杆上,旁邊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廣告,梁嘉河有時候實在缺錢會往上面看看,這種小廣告一般都是在法律邊緣随便蹦哒的,信的人不多,但是總會有那麼一兩個沒辦法的人去信。
他站在電線杆旁,拿小刀把幾個帶有誘導性的廣告給撕掉了,實在撕不下來的就用小刀給劃爛了,這些東西太沒底線,梁嘉河不能全部制止,但是看到了就會給撕下來,他覺得自己還是挺适合幹撕小廣告的活兒的。
網吧算是他這種人最合适的着落,街上的門基本都關遍了,梁嘉河往自己最常去的那家網吧走,便宜,雖然環境很差。
走到半路他才看了眼時間,當看到今天日期的時候他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一般開始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