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傷口嚴重程度還不如之前的那些千奇百怪的自殺。”與謝野醫生遞給我一支治療挫傷的藥膏,感歎道,“上好病人擺在面前,卻不能使用我的拿手治療,真是令人可惜,太宰君。”
太宰不動聲色地往我身後縮了縮,微笑着反駁,“不可惜啊,與謝野君。對我而言,沒有什麼能比被人從三途川上拉回來更可怕了。”
“哦?”
與謝野挑了挑眉,看向我,露出了一抹冷笑,“那我就等着太宰君在三途川遊上幾百個來回了。”
說罷,與謝野醫生推門離去。
屋内,隻剩下我和太宰兩人。
“太宰,你先洗吧,出來後我給你擦藥。”我開口道,将床尾的病号服遞給太宰,“暫時沒有衣服,我們先穿這個。”
太宰點點頭,拿着衣服,走進了浴室。
……
夜色之中,夏目漱石來到了異能特務科的保險室大門。
他核對指紋,瞳孔,密碼,回答了若幹個問題後,終于得到了進門的指令。
門開了條讓足以讓一人通過的小縫。
夏目漱石執着手杖走了進去。
門咔嚓一聲關了起來。
奇異材料制成的白色房間裡,隔絕了異能波動,又有着極強的防禦力。
房間裡的東西不多,一套相同材料的桌椅,桌上放着幾張紙頁,紙頁旁有一支鋼筆,綱筆右上方,則是對講機。
而對講機和頭頂的吊燈,這是整個房間,唯二的電子設備。
夏目漱石走到椅子前坐下,紙頁上便顯現出黑色的文字。
[閉眼,放松,睡上一覺。]
夏目漱石依言。
再次睜眼後,他見到了那個有着暖黃色燈光的酒吧。
戴着紅圍巾的太宰治坐在酒吧的高腳凳上喝着琥珀色的酒。
他的右手方,一本攤開書上放着一枝筆身上刻着字的紅黑色鋼筆。
書上文字寥寥,和夏目漱石先前所見的一樣。
但那枝鋼筆……
“這是織田作的處女作《明暗-日下》的限定周邊,整個日本隻發售了三支,全被我買了下來~”太宰治握住鋼筆,在手中把玩,“筆身上的字,是根據手稿所镌刻。”
“織田在那邊的文學界很出名?”
夏目漱石在太宰治身旁的高腳凳上坐下,心念一動,一杯清酒出現在吧台上。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清甜綿軟的味道盡入口中。
“那當然,織田作的處女作就獲得了文學賞,好幾個短篇被錄入了小學生必學課文,在每個書店的暢銷區都有作品出現。”太宰治得意說着,手指在桌上輕輕一敲,他的桌前便多出了三本書。
夏目漱石的目光在書上文名停留一瞬,對着《明暗-日下》伸手,卻抓了一個空。
書本在被他觸碰到的前一刻,消失在桌面上。
夏目漱石擡頭,看向太宰治。
卻見太宰治目光平靜的回視着他,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疲憊,“我不讨厭夏目先生,但我無法喜歡您。”
夏目漱石知道太宰治所說的夏目先生是自己的同位體。
于是他收回手,心思一沉。
“準确的說,我不喜歡織田作不存在的世界,不喜歡那個世界,自然也不會喜歡那裡的人。”
太宰治将目光轉向出現在自己的桌旁的三本書上,“我曾看見我的摯友在我面前一次次死亡,一次次失去家人,一次次失去理想,無可奈何的步入毀滅。”
“無數次個您将織田作從迷茫中救出,幫他找到理想,又一次次的為了橫濱,看他死去。”
太宰治用着一種虛無的目光看着夏目漱石,“我知道這不是您的錯,您隻是下定決心作為一個旁觀者,無論發生什麼,隻要不危及橫濱都不會出現。”
“所以,即然您選擇了旁觀,那麼現在就隻有旁觀的權力。”太宰治輕飄飄的說道,又飲了一口酒。
輕柔的聲音幾乎與酒吧的英文歌融為一體,“為了您最愛的橫濱。”
他向夏目漱石舉起酒杯,“所以,幹杯吧。”
夏目漱石沉默半響,舉起酒杯。
在酒杯的碰撞中,他想起了上一次見到太宰治的場景,那是織田作之助來到橫濱的第一天夜晚。
拿着書的青年同這家酒吧突然出現在他夢境中,邀請他一同觀看書上的文字。
[編号999界織田作之助若是突然死亡,編号999界将與編号01界從橫濱開始位面對撞。]
“這是唯一一個活着,寫着小說,正實現自己理想的織田作,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他。”太宰治的聲音打破他的回憶,“就如同您保護橫濱的決心一樣。”
夏目漱石明白太宰治的意思,手指微微一頓。
他眼神飄渺地想起了在自己的人生中所見到的,為了橫濱,無論是否願意,都不得不走向死亡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