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君又移回平視的視線,看着日向歌微微皺眉說:“但是我不需要聰明的孩子呀,我需要會吃苦的孩子呀?如果要和我一起的話,會非常辛苦的。”
低頭,奈紀說:“我可以!”
擡頭,日向歌:“奈紀真是個會努力的孩子呢。那麼請奈紀在鐳缽街等我一天,我需要處理一些事,處理完就可以來找你,好嗎?”
中也君被繞得有點暈。
他目送着奈紀離開後,慢慢感覺出剛剛對話中的些許意味——這不就是人販子嗎?
聽上去還是要抓孩子去什麼非法的事的人販子。
哄她,然後提出訴求,然後再哄她。
日向歌把眼神移到另外兩隻小羊上,既然已經說了這麼多話了,就再多說兩句吧。
她走到兩位小羊的面前,帶着森冷的殺意的眼眸輕蔑地看向他們:“該安分守己的時候,就好好安分守己。”
中原中也有些複雜地看向他們,但是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懊惱,最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謝謝你。”
日向歌已經逐漸進入了疲憊狀态,連手都懶得擺,隻是說了一句:“不用謝,中原君。”
中也依舊非常鄭重地表示謝意,不過終于有機會問出這個問題:“要不你叫我中也吧,為什麼每一次你都叫我中原君呢?”
日向歌:“因為中原比中也念起來長。”
中原君沒有理解。
日向歌再次解釋:“一般大家熟悉之後,都會很快稱呼中原君為中也,而始終稱呼中原的那個人就會很有小衆感。”
中也恍然大悟:“居然是這樣!”
而且這樣會給日向歌一種非常有禮貌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非常舒适。
與此同時,軍警信息管理處的三位管理員之一“田中”進入日向歌的狙擊範圍。
行動組隊長在判斷出所謂的信号屏蔽實際上是聯絡器被入侵的原因,于是立刻求助信息管理處。
“我遠程破解吧。”謹記保守個人身份的田中緩了一會兒又說,“……可能不太行,需要近距離到場。”田中初步嘗試後果斷放棄。
隊長急得慌,本來以為隻用傳個話,沒想到事兒這麼多:“你行不行啊,我不管你了,我得進去看看人怎麼樣了。”
田中怒而下場,急匆匆穿着信息處的軍裝,提着電腦箱立刻就位。
察覺到新的陌生人進入範圍的日向歌看向中也君,緩緩陷入沉思,而後眼前一亮:“中原君,你能不能讓我飄到那個倉庫頂上,并且讓我飄在空中?”
中也:“很簡單。”
于是,日向歌抖開鬥篷僞裝身高,遠看就像是一個成年人站在倉庫上。
她堂而皇之的打開手機對着倉庫區邊緣對着電腦敲打的男人拍了一張照,而後迅速在手機上操作着。
田中愈發感受到強大的阻力,在他汗流浃背之際,突然間一個彈窗彈出一張照片。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正是此刻自己的照片。
他緩緩擡起頭,看向符合照片角度的方向。
一個鬼影一樣的人,站在目标倉庫的頂上,仿佛能夠感受到對方嚣張地注視的視線,帶着被人侵犯領地的不滿,冰冷的俯視着正手足無措的他。
一道紅點突然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緩緩起身,舉起雙手,視線微不可察地四處尋找着掩體,準備即刻求助,下令逮捕。
但是下一瞬,他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如同失去理智一般雙目無神。
「異能力——星陣(控制法陣形态)」
對于以網絡賴以為生的人——尤其是黑/客,雖然線下有着再豐富的生活,一旦暴露,就是萬劫不複。
“噓,”日向歌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邊,隔着遙遙的幾百米望着地上渺小的人。
“從現在起,聽我的吧。”冷色調的聲音在這一刻親切、可愛,仿佛悄悄在耳邊的誘哄。
優雅的無色之光在此方天地回蕩,首次啟用的控制法陣無聲無息的旋轉着,仿佛能夠聽到齒輪與齒輪之間咬合的機械聲。
失去目标的人突然尋找到了生活的方向,他無知無覺地蘇醒,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日向歌想要軍警的管理員中安插下自己的人。至于是主觀的還是被動的,這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内。
中也又把日向歌從屋頂上放了下來,用重力控制紅色激光筆飛回來的中也君将筆還給她。
“中原君!”日向歌高舉雙手,“我宣布重力操縱這個異能實在是太偉大了!”
“我不允許有人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中二病的福音,每一個想要稱霸世界的人必備的異能力。
又聽她繼續說:“但是我的異能力才是最帥的。”最多加個阿治。
中原君原本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突然之間他莫名覺得眼前的話術似曾相識,隻是比别人更為上心一點。
他頓時神情複雜。真的有人不會被她哄住嗎。
中也:“上白石,你覺得怎樣做一個領導者是好的?”也許這樣的問題問她是可行的。
日向歌彎了彎眼,說:“我不準備做一個領導者,那不是我的路線。但是中原君可以去探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課題,神采飛揚、尚且年幼的重力使,會用接下來的很多年完成這一課題。
即使過程千辛萬苦,最終自我認同。
“不過我見過最優秀的領導者,會擁有遠見卓識,并為自己所帶領的人授之以漁。”
就是我的老師。
一陣寒風“飒飒”吹來,日向歌的高馬尾瞬間随風揚起凜冽的弧度。
等等……風?
日向歌無意識看向風吹來的方向。電光火石間,她突然反應過來,迅速向一開始藏身的倉庫移去。
中也回頭去看時,遠處的黑洞驟然擴大,巨大的罡風嘶吼着沖進倉庫的走道,又因為狹管效應再次放大。
還留在原處的兩隻羊驚恐地求救聲順着風破碎地傳來。
原本因為被誇有些不好意思地中也臉色迅速一變,展現出教科書級别的重力使用,加大所有人身上的重力防止被卷進去。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冷靜的指令:“中原君,控制一些廢棄物扔進去。”
中原中也顧不得分辨,立刻執行。随着黑洞吞吃進去越來越多的東西,吸力也在逐漸降低。
漸漸地,在兩個無力癱坐的男孩的哭聲中,黑洞再一次恢複平靜。
一道身影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原先隻是輕蔑地眼神變成徹底的凍骨。
日向歌緩緩用異能纏上他們的脖頸,淺淺地微笑着,說:“你們之前偷了什麼東西?”
很奇怪,為什麼之前在集裝箱待着時突然出現地下城入口,為什麼已經穩定的地下城入口突然會暴動。
兩個人條件反射想要反駁,但是又在上白石冷酷的眼神中緩緩回想起什麼,而後像是讓燙手山芋一樣扔出了幾顆寶石。
“咕噜噜”在地上滾動的寶石中,有一顆一眼便被認出是産自地下城中,多次讓各個生物發狂的晶石。
而就在此時,位于地下城之中的太宰治,注視着四周被暴力剖開的參天巨木中,緩緩流動的五彩晶石,一如第一次見到時安詳、劇毒、美麗。
但是帶着扭曲的惡意。
而在這一座地下城結構的核心,巨大的樹木中央有着一顆比其他晶石更為耀眼、更為精緻的一枚結晶。
結晶前有這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法陣。
太宰治轉頭看向織田作和他身後拉着的一串人,無視這群剛彙合就拖後腿的人肉串,他微笑說:“織田作,請你先帶他們離開。”
織田作知道他别有安排,點點頭,年紀輕輕就老父親一般囑咐:“好,太宰要注意安全啊。”
太宰治誇張地揮揮手,不舍說:“出去見呀,織田作。”
而後他盯着這顆巨大的晶石,而後緩緩地移動它的方向。
每移動一分,地上的法陣就微微變換圖案。
太宰了然。每一種圖案代表着一個出口。
另一側,日向歌一句話也不願多說,晾着兩人,繼續盯着地下城思考。
之所以突然膨脹暴動,就是因為随着地下城與此方世界聯系越來越緊密,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的晶石,流動到了橫濱各地——乃至世界各地。
而後像是磁鐵與磁石一般,晶石所過之處,吸引着地下城再一次出現或活躍。
她又繼續搜尋,在黑洞入口處發現了三四個零星的彩色晶石,但是紋路卻有着微妙的不同。
至少太宰治一開始獲得的那枚、後來地下城見到的那枚、與晶子見面時的那枚、羊意外獲得的那枚和現在面前的這幾枚都有所不同。
甚至,面前的這幾枚都紋路不同。
那麼,合理判斷,是否這些晶石來自不同地下城。乃至,地下城和地下城之間也是互通的,因此即使同一個黑洞卷出的也不是同一種紋路?
太宰治移開研究紋路的視線,扔掉手裡的晶石,站上法陣。
在黑色的、如同遠古黑影般的裂縫中,他漸漸感受到一絲屬于世界之内的溫度和光明。
日向歌有些不可置信,但又覺得萬分合理。
她看着地下城入口——或者叫做出口處漸漸清晰的身形,接住對方伸出來的一隻微涼、尚未長開但依舊清秀的手,在異世界與此世界的界線,緩緩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