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方峤醒來的時候,看見高宣坐在窗下。他恍恍惚惚地扒着床邊,含糊地說道:“殿下,我餓了。”
然後便聽到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那張可憐的歪腳桌和木椅差點在高宣的撞擊下壽終正寝。
他走到廚房,發現地上還真綁着兩隻野兔。兩隻肥糯的灰團蹲在地上,機警地看着眼前舉着匕首的人。
又過了好一陣,方峤總算是清醒了,知道自己在荒村的舊屋裡。他側耳聽見廚房方向傳來一陣不妙的聲響,默了一瞬,雙手一震,捆的布條就盡數粉碎。
“你在幹什麼?”
高宣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腳邊一隻放了一半血的兔子還在亂蹦,另外一隻已經跳到角落了。聽見方峤的聲音,他才回過頭來,苦笑道:
“你都不知道,這兔子的牙厲害極了。”
方峤左手抓住兔的後腳,右手抓兔頭,伸長一扭,喀喇兩聲,兩隻溫順的兔子接連斃命。
鍋具當然已經被逃難的村民背走了。不過一刻鐘之後,被處理幹淨的野兔就被串上幹枝,架在火堆上烤。
過了一夜,方峤眼底的紅血絲總算消減了些。高宣假裝沒看見方峤手上的勒痕,溫聲道:“還困嗎,要不再睡一會?我來吧。”
方峤無言。他累成這樣到底是誰害的,還不是燕軍和眼前這人?
高宣揉了揉他的眼角,攬着人往床上坐下,将他束高的馬尾放了下來。他解下方峤的發冠,好像這就是世上唯一重要的事。
手指輕柔地擦過頭皮的時候,方峤覺得困意又湧了上來,順着高宣的手,他的頭枕在床上。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高宣提着烤得金黃的兔肉,在他略顯驚訝的眼神中坐了下來,挑眉道:“怎麼,看不起我?”
高宣用匕首削了一塊肉,遞到他嘴邊。方峤一咬,雖然沒有鹽巴,但也皮酥肉嫩,滿溢脂肪香氣。
方峤兩口就把骨頭吐淨了,看見高宣匕首挑着一點一點肉抿到嘴裡。他吃得雖然也很快,但優雅極了,一點也挑不出錯。
“烹制手段雖然粗劣,倒也别有一番野趣。”高宣舉着不知道哪來的一方幹淨的布,擦了擦嘴角。看得方峤差點跪下來向陛下問安。
嘴又挑又難伺候,擱别的地方不早餓死了。也就是生的好,沒人敢跟他搶食。
“吃個東西,你又在腹诽我什麼?”
高宣警告般的聲音響起,方峤斜靠在床上,擡眼看向他,問道:“你好像一點兒也不着急。”
“我急有什麼用?”高宣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飲了一口白水,“這兩天全軍上下找我怕是要找瘋了,那我也沒辦法,除非能找到那個道士。”
方峤道:“無劫?”
“嗯。”
見方峤定定地看着自己,高宣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問道:“你希望我回去嗎?”
“嗯?不說話是什麼意思。”高宣推了推他的肩膀。方峤身上蓋着的披風滑了下來,露出他身上的軟甲。
剛才睡下的時候,他已把外層那副厚重的鐵盔脫下了。此時身上貼身穿着一件金絲編的軟甲。甲身輕薄卻柔韌,在他肩頭和胸背處鼓起圓滿的弧線,然後收束到微凹的髂窩。
特别是看見某一處不該存在的隆起時,高宣挪開了眼睛,頰邊忽然滾起篝火的溫度。
“我出去一趟。”
他起身要走,腰帶卻被扣着,肋下環過來一雙微紅的手臂,耳邊傳來一聲愠怒。
“現在知道當君子了?”
那雙手扣着高宣的肩胛骨,将他拉到床上。高宣手肘擦過冰涼的軟甲,五個手指壓着柔軟的小腹,他嘴唇邊的發絲輕輕飄動。
“方峤,你身上好熱,是生病了麼?本宮很擔心你。”
高宣的話語比垂落的睫羽還要輕柔。方峤隻覺得好像後腦勺撓着一根羽毛,連口腔上颚也在發癢。他張開嘴,笑道:“那你給我弄弄。”
他說出口的話驚得高宣連想好的台詞都卡殼了。高宣停下來的一瞬,方峤已經理直氣壯地把腳踩在床沿,另一條腿斜斜地垂在地上。
“嗯,你想本宮怎麼幫你?”
當那個東西跳到高宣臉上的時候,他的眼皮撩了起來,專注地注視着他。
這幅場景在方峤眼裡卻實在駭人,如同一尊杵在污穢中的神像,過于沉重的亵渎感讓他往後退了一步。
高宣緩緩抹去臉上的水痕,他放下手的時候,方峤從他眼睛中看見了最直白的厭惡。
“本宮沒想到,你竟然這般——”
高宣搖了搖頭,被吞沒的那個形容詞似乎過于鄙陋,以至于不适合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他再也沒看方峤一眼,仿佛對方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污物。
“放肆!放開本宮!”
方峤心一狠,直接将他壓在床上,手各捏着他一隻手臂,将人死死地鉗制在自身的陰影下。方峤輕笑道:“喜歡玩這種是吧?那我配合你一下。”
方峤腹上卻挨了一腳,他捂着肚子往旁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