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
方峤在家呆了幾日,天天招貓鬥鳥的。方如意一開始還舐犢情深,慢慢地又開始嫌他煩。
方峤手裡拿着一根枯枝,将魚幹抛來抛去,他跟前一隻三色的花貓沖他兇狠地叫喚。
“來,虎霸王,你抓得到我就給你吃。”
虎霸王的爪子或戳或刺,變幻莫測,出招竟像一位有五十年内力的武林高手,令人難以招架。
這脆弱的枯枝在貓爪之下慘遭毒害,被抓得破破爛爛的,魚幹觸爪可得。
然而方峤豈會輕易讓虎霸王得手?隻見枝頭用力一挑,那片魚幹就像葉片一樣,在空中轉動不停。
“喵嗚!”
虎霸王尾巴一轉,在方峤手背上留下三道血痕。
“你這臭貓,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
方峤将枯枝一掰,咔嚓一聲,人就跳了起來。誰知下一秒就被方如意狠狠地敲了一個爆栗。
方峤捂着腦袋,看方如意心疼地拿出一大堆魚幹倒在虎霸王面前。虎霸王白了方峤一眼,大搖大擺地享用起來。
“我們霸王多乖,多聽話呀。”方如意撸了撸虎霸王的貓咪腦袋,虎霸王喵嗚一聲,眯着眼睛呼噜噜叫。
“娘,在你心裡我重要還是這隻臭貓重要。”
方如意狠瞪他一眼,又心疼地摸了摸虎霸王,簡直不言而喻。
“回你自己府裡呆着去!我看了你就煩,别來招我們霸王。玉蘭的枝兒都被你掰了,春天開不出花來,看我怎麼教訓你!”
因為一株二十二年的白玉蘭,方峤的家庭地位再次下降一級。
方峤坐在地上委屈道:“娘,我也想陪陪你啊。”
方如意抱着水桶一樣的虎霸王起身走了,走之前還摔下一句:“你閑着沒事幹,就把你以前的衣服都收拾出來,穿不上的就扔了。省得占地方,每年還得防蛀。”
他家七間正房,十九間廂房,合計二十六間。如今竟然連他幾件衣服都放不下了。
方峤歎氣,伸了伸懶腰,回到房中,看起他從小到大用過的東西。
他拿起一隻破舊的小撥浪鼓搖了搖,又翻出來他小時候寫的描紅。那時候他哪肯老老實實按照紅筆的邊緣去勾那些大大小小的字,隻是胡亂畫一通,便交上去了,但是也不挨罵。
他想着自己小時候畫的那些塗鴉,忍不住笑了一下。待到翻開字摹本,他卻愣了一下,因為每一頁都端端正正寫滿了。
也許是自己記錯了吧。方峤很快便将其抛之腦後。
待收拾完舊衣服和其他的東西,方峤出了一身汗,便到院中打了一盆井水,脫下衣服。
他看見肩頭上那幅沒畫完的梅花圖,沉默着用布一點一點擦去了。飛揚的水花濺落在地上,他身上的墨水已經絲毫不剩,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回到屋内,桌上擺着一把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劍。黑色的劍身嵌彩貼金,玉制的劍格鑲了綠松石,紋路刻滿整劍,古樸卻又極為華麗。
方峤從前有過很多劍,幾乎都是别人送的。各種花裡胡哨的、出自名家之手的名貴寶劍應有盡有,如今都應該在将軍府裡落灰。
他觊觎方如意的寶庫很久了,可他要是把裡面随意一把弄丢了,他娘明天就能把他烤得皮酥肉嫩。
方峤的佩劍已經丢了。這倒也沒什麼,他向來就是拿到什麼用什麼。有時候打完架,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腰上劍已經換了一把,也是很常有的事。
但是眼前的這一把,很明顯并不是他的。
皇宮,練武場。
兩人的劍分開的時候,梁衡摸了摸自己被震麻的右手虎口,心說這小子勁怎麼這麼大。
袁景修眼睛黑亮黑亮的,大喝一聲,又沖了上來,梁衡隻能豎劍去擋。
“行了行了,朕打不過你。”
袁景修皺眉道:“陛下是不是沒盡全力?”
梁衡氣笑了,他掂了掂手裡的劍,看着袁景修一刻不停躍動的頭發,無奈道:“你天天纏着朕比劍,都打這麼久了,不累嗎?朕可沒力氣陪你鬧了。”
但是梁衡也不得不承認,他也挺樂意跟袁景修打。因為兩人水平相當,輸赢總是對半分,很容易便對勝負執着起來。若是一直輸或是一直赢,反倒沒什麼意思。
這世間哪有幾個不争強好勝的少年?他自個兒也是這麼過來的,現在看見袁景修,大概也能理解他心裡在想什麼。
兩人歇息的時候,康德海過來了,他手裡捧着一把黑金的寶劍。
袁景修眼尖,先看見了。“這不是陛下的佩劍嗎?”
梁衡看着面色遲疑的康德海,右手忽然一下就脫了力。
梁衡回去的時候,在練武場旁邊的撿到一個青綠的玉佩。他看見那明顯是被人一把扯斷的痕迹,一下便如遭重擊般,寒意頃刻入體。他撫着額頭,在茫茫雪地中自言自語:
“......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片刻不離的,為什麼......”
他好像又笑了,連聲音都啞了。
“為什麼,他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