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裡無聊得很,不如去其他地方逛逛。”
梁衡淡淡地應了一聲,并沒有說什麼。
砰!
那武士又打飛一個全副武裝的人,比着下流的手勢,嚣張道:“難怪你們能被人騎在頭上撒尿,一群孬貨!嘿嘿嘿,你爺爺我給你們撒泡尿,能不能給你們洗出來一點男人的血氣啊?!哈哈哈哈哈!”
梁衡看着他驟然停在原地,腳像生了根一樣,卻不肯回頭。
梁衡走上前,颔首笑道:“走吧,那邊好像有放燈許願的。”他不動聲色瞥了一眼,悠悠道,“這些蠻子脾氣是大些,能連着打下二三十人,倒确實有些真本事。若不殺殺他的氣焰,他就真以為南人都是懦弱可欺的了。”
小七蒼白地笑了笑,他身上忽然又冷又冰,以至于依偎在梁衡懷中時仍在發抖。
梁衡擁着他慢慢走,街上過去一隊執勤的燕兵。懷中人一看見那身玄甲,顫抖得更厲害了。
“你在害怕。”
梁衡知道這些士兵給了他不好的回憶與聯想,他如今的模樣讓梁衡想起在雨夜中,自己将滿身是血的人抱回皇宮的情景。
隻是在那個雨夜中,梁衡仍能看見一種甯死不屈的尊嚴,如今卻一點也不剩了,徒然留下一具相似卻截然不同的軀殼,令人扼腕。
懷中人抖如篩糠,那雙眼睛中哪裡還有半分往日的凜然與神采,隻剩下一隻容易受驚的牡鹿,哀哀地蜷縮在保護者的懷中。
梁衡眼中劃過一絲失望,扯了扯小七的狐裘,将他的冰涼的身體裹得更嚴實。
他們到許願的河燈旁邊,似乎又遇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梁衡剛拿起許願的河燈和長箋,還沒走開,就聽見一個女子信誓旦旦的聲音。
“河神大人,爹爹,娘親,保佑我,我一定可以當上太後,從此享樂享福,作威作福!”
梁衡聽見了,眼皮頓時一跳,回過頭來:“你剛才說想當什麼?”
呂思微猝不及防聽見他說話,吓了一跳。她看見兩個戴着面具的男人,其中一人正不善地看着她。
呂思微覺得不太對,拔腿就跑。
梁衡剛走出兩步,又無奈轉頭道:“你拉着我幹什麼,你沒聽她剛才說的那些渾話!”
他心中狠狠地給呂紀元記上一筆,小七默默地拉過他的手,取過自己那份河燈,往河邊去了。
梁衡拿着筆犯難了,他根本不知道寫什麼。他偷偷瞧了一眼,小七卻是端端正正、仔仔細細寫了很多,可惜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寫了什麼。
梁衡将空白的花燈放到水中,悄悄在心中記下小七那一盞的樣式。等他放完後,兩人回到大街上。
他緊張地看着每一個路過的人,似乎還在為剛才看見的士兵感到害怕。
梁衡安靜地撥開他的手,說出來的話又含情脈脈:“小七别害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他的手剛離開,懷中又緊緊地貼過來一具焦慮不安的軀體,略帶哭腔道:“不要離開我,不要抛下我一個人。”
“好,朕不離開你。”梁衡牽住他的手,低聲輕輕道,“前面人多,小七不要走丢了。”
人群擁擠在不算寬大的街上,突然天上響起煙花聲,小七注意力被吸引了。
等他再回過頭來,身旁哪裡還有梁衡的影子。
“......你在哪。”他茫然地看着周圍各異的臉,被人潮推着不斷往前走。
梁衡繞了一圈,往花燈的方向去了。他故意離開還有一個原因,他心中始終還有一分疑慮,關于天元的話,還有那封被吞到肚子裡的信。
他想看看,方峤是否真的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念頭。于是梁衡給他創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看他是否會趁着現在不顧一切地逃離。
梁衡數着一盞又一盞河燈,在寬闊的河面上,一點點彙聚成耀眼的星河。
擂台處已經冷落下來了,許是時間已經很晚了,又或許是能挑戰的人始終沒有出現。
那武士坐在台上,是的,他已經搬來了一把凳子。他百無聊賴地掂着今日赢來的賞金,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看來今日就到這裡了。哼哼,這錢賺得可太容易了。
他咂了咂嘴,正準備跳下台,一轉頭,卻橫空立着個森然的人影。
“今天已經結束了,你想來,你爺爺我改日再跟你打。”
這人臉上蒙着一塊布,在料峭風中隻穿單薄中衣,掩不了他松柏般挺拔的身姿,更是藏不住他臉上兩點凜冽寒星。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那呵聲中滿是高傲與輕蔑:
“怎麼,你怕輸?那現在便跪下求饒。”
武士罵了一句髒,他正驕矜自得,哪忍得了這種侮辱。他迎着辛辣的挑釁,雙手一撞,發出骨頭的震響:“就你?一個遮遮掩掩的鼠輩!且看你爺爺如何教訓你!”
見挑釁有效,蒙臉人足尖一點,在空中揚出矯健的弧線,“你的破綻和廢話一樣多。”
他在武士瞠目之中甩出一記漂亮的重擊,全部打在武士的肋骨上,雙手往後一拉,龐然大物失去重心,轟然倒在台上。不過瞬息之間,勝負已分。
“不好意思,”他擦了擦飄落的發絲,“我有點兒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