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躲過擁擠的人群,在僻靜處慢慢走着。
“你的手好冷啊。”梁衡不動聲色地抓起身旁人的手,唇邊浮現難以察覺的微笑。
明明罩在厚重的白裘下,手卻還是冷的。梁衡攏在手裡,将那塊冰捂了一路,才有些溫度。
兩個人慢慢走着,到華燈下時,周邊的聲音就喧鬧起來。
有人湊到他耳邊輕輕問道,聲音中有一絲羞郝:“陛下還要牽着麼?”
梁衡裝作沒聽到。他們走了兩步,身體卻越貼越緊,梁衡捏了一下他的手腕,輕飄飄地笑了一聲:“那朕松手咯?”
下一秒,他就幹脆地松開了手。結果手卻被反扣住,掐得很緊,幾乎将梁衡的手捏到變形。
兩人的手藏在厚重的裘衣之下,十指相扣地走在人群中,仿佛隻有他們兩人知道。從手中傳遞過來的熾熱體溫中暗暗地多了一絲旖旎。
他們被一陣喧鬧聲吸引了,原來是有人在猜燈謎。
隻見那老闆珍重地掏出一個碩大的燈籠,将上面的字條揭下,念道:“諸位聽好了,謎面是五個字:連夜尋斧頭。這謎底呢,隻有一個字。第一個說出答案,就能拿到這支玉笄!”
連夜尋斧頭?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也能用作謎面嗎?
人群中發出質疑的聲音。
老闆雙手一抱胸,笑道:“沒錯,就是這一句。要猜的人,現在可以開始猜了。”
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梁衡,小七捏了捏他的手,耳語道:“陛下可要猜謎?”
“怎麼,你也想要?”
“我要玉笄做什麼,又不是姑娘家。”
梁衡隻瞧着他笑,笑容裡的意思是,你戴着應該也挺不錯。他拉着身旁人抗拒的手,不許他松開,隻聽見小七又咬着牙說:“放開,我不想跟你牽了。”
梁衡捏着他的手指,放在掌心中團來團去,玩得不亦樂乎。
等了半天,老闆見下面沒人說話,得意道:“看來諸位是都被這字謎難住了。這個字可厲害,俗話說呢:将軍見他要下馬,皇帝見他要作揖。”
衆人起哄道:“真的假的啊?”
老闆隻笑不語。
小七投來一個放棄的眼神,乖乖地任由他握着不動了,聽了老闆的話,又忍不住湊過來問道:
“陛下可猜到答案了?”
連夜,就是兩個夕合在一起,後半句斧頭,就更容易了。
謎底的字已經有了眉目,梁衡心中一動,眉尖一挑,并不作聲。
人群中央傳來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爹。”
老闆聽了,頓時樂呵呵的:“對對,這位姑娘,你說對了。好吧,東西是你的了。”
他轉頭将那支玉笄鄭重其事地交到她手裡。那個姑娘才反應過來,臉都氣紅了,她跺着腳:“你你你!”
老闆笑呵呵閃到一邊,看着另一個抿唇偷笑的姑娘,贊道:“小姑娘猜謎确實厲害,佩服佩服。”
她搖着輪椅,拍了拍還在氣惱的呂思微:“抱歉,我隻是說可能是這個字,也并不确定。害你出糗了,來,這糖很甜,要不要嘗嘗?”
不過東西已經到手了,呂思微含着眼淚和糖果,心中一甜,便和她一起離開了。
人群後的兩人也跟着其他人一塊離去。
“陛下明明猜到了,為什麼不說?”
梁衡聽見他明知故問,樂得笑出聲:“朕倒是想說,怕折了老闆的福分。你呢,又在這耍什麼壞心眼。”
“我的心眼可沒陛下多,隻怕是連一半都不到。”
他似是惱了,抽開手,走到前頭去了。梁衡隻好走快兩步,跟了上去。
漸漸的,耳邊響起刀戈聲與喝彩聲。
小七站着不動,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梁衡捉着他的手,微微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才捂暖的,一下又冰冰冷冷的。
他才有心情看了看四周,原來是一個擂台。台上站着一個腰比水桶圓的大力士,頭上編着七根粗黑的發辮。
他上身赤裸着,皮膚是赤紅的銅色。此刻正大馬金刀地紮在擂台中央,聲如洪鐘:“可還有人要來跟俺不過?”
台下不少人已挂了彩,這天生蠻力的武士,尋常人如何比得過?一時間,台下噤若寒蟬。
那武士瞧了,拍了拍胸前的銅钹,張狂笑道:“俺早說了,南人連才落地的小羔子都打不過,懂什麼叫武功嗎?還是快回家哭着吃奶吧!哈哈哈哈哈!”
有人不堪其辱,提劍飛身上台。沒過兩招,就被那武士撞下台去。
眼看着台下傷者越多,這武士就越猖狂,叫罵的話也愈發低俗。
梁衡沒有看仍垂着頭的小七,隻是站在他身側,靜靜等着他的反應。
身旁人的拳頭攥了又攥,青筋都要脹裂。在梁衡平靜的側臉中,卻頹然地洩下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