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軍!”
趙良連忙後退後穩住身形,重新迎敵。
方昆誼手中的刀發出強烈的嗡鳴,他看着極其憤怒的祟,大笑道:“好,讓本将軍來會會你!”
方昆誼所領的小隊更是巡龍衛中的精英,此刻紛紛投入戰鬥。祟很快便現出頹勢。
一個白袍的影子落在樹上,她緊盯着不斷奔逃的祟,眉頭越來越緊鎖。
這隻祟從剛才開始就不再叫了,嘴也緊緊閉着,腹部奇異地膨大了。
使者靈光乍現,驚聲道:“快離開它!”
什麼?
方峤聽見了,他轉頭時,方昆誼正抓着刀柄劈向祟,他落得越來越快,轉眼便不足半丈了!
“舅舅!”
方峤驚叫出聲,他居然能從那張獸臉上看出狡詐的表情。隻見它一張嘴,巨量水流以極高的速度噴向半空中的巡龍衛。
方昆誼離得最近,一柱水流像刀一樣紮穿了他的顱骨,從左眼直穿到腦後。
其餘人也紛紛從半空中摔下,再無聲息。
方峤的眼一下就紅了,他撲了過去,不要命似的瘋狂砍向祟。
“方将軍!”
“危險!”
王五,那個年紀小的弓箭手倒在地上,他的眼睜得很大,很空洞。
史元會因為他的一句鼓勵苦練槍法,此刻他的頭不知道飛到哪裡,剩下的身軀在祟随意一腳下變成一攤爛泥。
“不......不!你們,全都給我撤退!離開這裡!”
方峤瘋了一樣咆哮着,悲痛與悔恨撕扯着他的靈魂。
如果他能更強一點,更快解決掉祟。如果他不曾進山,不曾接下讨伐的任務。
不,不!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為何而戰,因為一己之私,他竟然讓這麼多人陪他送死!
他們死于方峤的傲慢和自以為是。
一息之間,巡龍衛便被吞沒大半。
“撤退!本将軍命令你們全數撤退!”
祟攻勢漸緩了,似乎也幾近力竭。
方峤再次摔到地上時,他看見趙良立在風雨飄搖中,他的眼睛閃着叛逆的光,他的聲音響徹狂亂的黑夜:
“将軍,巡龍衛豈有貪生怕死之徒?”
他深吸一口氣,震聲道:“兇獸已經苟延殘喘,衆将士,随我一起上!”
“殺啊啊啊啊啊!”
方峤因傷勢過重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眼睜睜看着将士們像撲向火中的飛蛾,一個又一個燃盡生命。
使者落在他身邊,阻攔道:“将軍,你傷勢太重,不可再動了。”
但此刻哪怕要他方峤戰死在這裡,也比他獨活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屍山血海中,一個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是方昆誼。
天知道他是怎麼站起來的。
他右眼旁邊血淋淋的黑洞無聲地注視着崩潰的方峤,似乎在言說什麼。但很快,他就扭頭最後一次沖向奄奄一息的祟。
祟殊死一搏,從人群中逃出,直向着方峤而來,最後一擊!
“小心!”
方峤的身體被推開。
輕輕一聲響,使者的胸前就開了一個血洞,她的身體如斷翼的鳥一般滑落。
見一擊不成,祟也不再糾纏,拖着殘軀扭頭向山腳逃去。它要在生命消逝之前去殺一個人!一個奪他身體,篡奪他位置的人!
這裡還有活人嗎?
靜得可怕。
方峤抓着使者的肩膀,對着那張飛速灰敗的臉大吼:“告訴我!梁衡到底想幹什麼?!”
“陛下......”使者嘴唇艱難地蠕動,細小的聲音淹沒在暴雨中。
方峤額頭青筋暴起:“他想殺我!除掉巡龍衛,是不是?!”
“陛下說......要......不惜一切代價......”
方峤劇烈地顫抖着,他已将耳朵貼到最近,仍然聽不清她吞在喉嚨中未說出口的半截話語。
隻剩一陣細弱的呢喃:“爹爹、娘親、師兄......”
使者寂靜地死去了。突然,一個漆黑的小塊滾落到地上。
方峤獨自跪在雨中,仿佛一座石碑。
那一天,方昆誼出現在重華門外。
他的舅舅站在玄甲的将軍身邊,無言地催促着他。
飛玄,你什麼都不用做。
方峤沉默地站在高大的宮門前,他的汗血馬在緊張的氣氛中低吼。
方峤,想想你的父親!
方昆誼欺身上前的時候,方峤避開了他的眼睛。于是方昆誼的眼睛更懇切了。
你看,方峤确實什麼都沒有做,他隻是從這裡讓開,站到一旁。
他看着梁衡輕拽缰繩,帶着玄甲的梁軍沖進了重華門。
你去哪!方昆誼向他吼道。
救人。方峤漠然道
他活不了!
方峤偏不信,他策着馬向記憶中的方向馳去,走在這條踏過千遍萬遍的路上。
一定來得及。他默想着。
晨鼓的鐘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