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車比檀峤想象中寬闊。操控雲車的是一個小兵,晝統和謝醒坐在操作台前面的位置上,那裡能清晰地看到前面開闊的天空。
不過一早晨的功夫,天空的顔色沒什麼變化,還是灰蒙蒙的,神靈雪基本上止住了,時不時零星飄灑,不成氣候。
離開之前,謝醒将老師單獨叫去說話。檀峤沒聽見,但是看那老師的臉色,大約是知道了草人的事情。他很想問謝醒,後續如何處理,但是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該問的,于是三緘其口。
車上,謝醒和晝統說了同樣的事情,但是關注點卻有所變化,很明顯,他把之前沒和老師說的悚人的語言全說出來了。
“蹊跷,妖魔鬼怪多的是,你見得多,見過這樣的麼?回頭讓靜泉閣查一查。我最擔心的是,這東西是怎麼進去的。”
檀峤等學子坐在後面,兩位大員的聲音隐隐傳來,聽不清楚,檀峤支起耳朵仔細聽——
“我也沒見過,但是一打就散,應該不能掀起風浪,山上修成的妖精罷了。”
謝醒搖頭:“并不是一打就散,我用靈力了。”
晝統側着身子,檀峤能看見他眉頭一跳。
謝醒仔細描述:“用靈力一把火燒了,濃煙氣味奇怪,我怕有毒氣,還給那孩子吃了藥。”
“是有些古怪。”晝統吐出一口氣,“我去通知靜泉閣,讓他們派人去大青山采粉末。”
“我已經提醒山上的導師了,在我們派人去收拾之前不動鐵荷花。”謝醒忽然轉頭,看了後面的學子一眼,他的視線碰到檀峤的。
謝醒一笑。
“你挑的孩子挺像你啊,看這不苟言笑的樣子,是不是應該考慮擴大一點挑選的範圍,選一些像我的?”
謝醒和晝統是兩個極端,總是一個神采飛揚,一個嚴肅冷漠,每當謝醒開玩笑的時候,這種差異就陡然增大。
晝統估計早就找到了對付謝醒的方法,對于這個問題,幹脆不答。
不回答,不是不提問。晝統問:“那個孩子是個好幫手麼?”
這個話題檀峤并不感興趣,但奇怪的是,越是不想聽的内容,越是鑽進耳朵。他聽到謝醒說:“也是笨小孩啊,現在有幾個孩子會擺弄樞紐呢?”
檀峤盯着自己的手,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晝統:“含樞紐人少,你改日也去四方學堂尋覓一些學子吧。”
“含樞紐人少,但是人心齊。五部中的人,在精不在多,而且我懶得很,一想到要教那麼多人,我就腦袋疼。”
“陸雲公和葛洪公也不想給含樞紐增丁麼?”
謝醒笑笑:“他們倆,一個老邁年高,一個身在洪爐,就知道管我這一個人。我手下多少人,他們不在乎。”
晝統拍拍謝醒的肩膀,表示了解他的不容易。對于他堅決不擴大招募的舉動,晝統其實也有自己的猜測:謝醒兩千年長在神京,如同玉君的半子,曾被玉君幾次三番推薦進赤熛怒,最終卻還是去了含樞紐。
謝醒人看着溫文爾雅,其實精明,他應該是在避險。特别是玉君的親子在赤熛怒為元帥,他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半子”去赤熛怒不正是給自己找麻煩,讓晝統和他自己都不好過麼?
含樞紐對神京而言極其重要,如今的神京運行必須依仗樞紐,但偏偏這部門一直低調行事,平素又繁忙無比,故而被仰仗,但不被青睐。謝醒進入這一部門,算是恰當,既不過分出挑,也能彰顯身份。不大肆招募隊伍算是含樞紐的傳統,謝醒不破這個傳統,還是拿捏着低調的原則。
因此對于謝醒的決定,晝統隻是了解一下,并不打算評論。
雲車飛快,如同飛光,不久便到了神京。這裡在雲層之上,沒了神靈雪的遮擋,顯得光輝燦爛,對于剛到此地的學子來說,甚至有些晃眼。
大家魚貫走出雲車,都被此地的輝煌耀得眯起眼睛。四顧,見雲山雲海,金輝如瀑布飛流,急湍而下,濺起朵朵金花。燦燦日頭挂在高天,如同璀璨明燭,世界光華流轉,像是擺了千萬個琉璃燈。
不遠處的雲山層岩疊嶂,上面巍然矗立着宮阙殿閣,重檐翼館,莊嚴肅穆。香風撫遍,叫人神清氣爽。
學子們紛紛呼吸吐納,覺得心胸中從未如此清爽,似乎隻需要吸一口這裡的空氣,便能夠登仙。
迎面而來幾位神官,他們向晝統和謝醒見禮,并笑盈盈向學子們解釋道:二位大人要去回玉君的話,他們負責将學子們帶去赤熛怒的營地。
檀峤一回頭,見晝統和謝醒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了,停泊的雲車再次起飛,發出轟鳴,載着他們二人去見玉君了。
常年在大青山的陰森中,忽然置身于神京的輝煌,檀峤很不習慣。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下界的人們在做什麼?
赤熛怒很快到了,雲山一溜兒平鋪,到了盡頭卻忽然聳立起來,形成一個沖天的尖角,這尖角稍微彎腰,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神官介紹:“這就是赤熛怒營地了,你們的訓練都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