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旬假的功夫,顧存山起了個大早,小心沒驚動喬安,穿過堂屋往前院去,正見着狗娃在劈柴,腦門子全是汗,赤着胳膊打着光膀子,黝黑的眼睛亮得很。
顧存山摸摸狗娃的頭,輕笑道:“誰家小子這麼勤快啊?”
狗娃咧着牙笑,大大咧咧問道:“哥夫要去哪兒啊?能帶上我不?”
顧存山想了想點頭:“去跟姑姑說一聲,咱們去梨花村。”
“好咧!”狗娃飛快朝裡屋跑了一趟,顧存山隐約聽見喬大花斥責了聲毛躁,折騰出些動靜,緊接着門口出現了喬大花的身影。
她招招手,叫顧存山等等,轉身去竈房拿了四個水煮蛋,狗娃和他一人倆。
喬大花:“走路上墊墊,中午我和安哥兒去趕個集,買些棒骨排骨的回來炖,你們倆還想吃啥不,我順帶給帶回來。”
狗娃掰着手指頭,巴巴裝着乖:“糖葫蘆,甜丸子,炸肉球,鍋巴焦,麥芽糖,荞麥酥,糖漬酸梅,還有還有——”
“還有個頭啊!”喬大花對狗娃腦袋敲了個暴栗,“擱這兒跟我報菜名呢?最多帶一串糖葫蘆,其他夢裡想去吧。”說着和藹看向顧存山:“山小子你讀書辛苦,好不容易放假了,昨個兒又為狗娃的事兒跑了一天,可歹好好補補,想吃啥都跟姑姑說,姑姑不嫌麻煩。”
狗娃:“……”他這個親兒子是撿的不成?
顧存山笑笑:“不用費心,做啥吃啥,不過姑姑要是得空,帶安安去挑些首飾簪子如何?你倆好好逛逛,添置些漂亮衣裳,亮色的發帶,銀簪子金镯子玉墜頭都成,脂粉一類的也是,我去了人家鋪子幾回,倒是想親自挑,卻覺得比讀書還難,要挑醜了安安該說道了,麻煩姑姑了。”
喬大花擺擺手:“不妨事不妨事,我也說要安哥兒好好打扮打扮呢,上次那個孫夫郎不就是個勢利眼,隻見咱身上穿的素淨先入為主就覺得窮酸,她哪知道咱身上可都是棉布做的好料子,都說孫家是村裡的高門大戶,我看卻不見得,就這個孫夫郎,氣量窄着呢。以前同在廣田村的時候就受了他不少氣,如今在白雲村,他要是再敢張牙舞爪招惹上來,我可不是好惹的!”
顧存山抓到了要點:“姑姑同他是舊相識?”
喬大花臉上有幾分尴尬,都是陳年舊事,說出來倒像是特意和小輩編排人家似的。誰知頭一轉就見着兩雙求知若渴愛八卦的眼睛,真拿他們沒辦法,索性都說了:
“我哥相貌周正,為人踏實肯幹,又到了成婚的年紀,自然是惹得村裡不少姑娘哥兒惦記,那孫夫郎家底子好,人也稱得上一句漂亮,看上我哥,明裡暗裡霸道的警告旁人别和他搶。我哥哪有這個心思,天天地裡的活還幹不完呢,我爹娘又偏心的很,隻把他當牲口使,叫孫夫郎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孫夫郎不管,鬧着他爹娘非要嫁給我哥,孫家就放話說,隻要我哥和家裡撇清關系,入贅孫家,錢财美嬌夫都有,我哥要照料我,不樂意,加上我爹娘也不放人,讓孫家在村裡狠狠丢了面,從此就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孫夫郎還就鐵了心,非嫁不可。見了我哥就要罵他蠢貨,叫漢子心裡怎麼不窩火?”
“窮漢子娶不到媳婦,青春年華的哥兒卻是不好耽擱,孫夫郎就是再不願,也經不住他爹娘勸說,最後嫁給了白雲村這邊的富戶孫家,同姓婚嫁,天生的親近。後來我嫁到王家村,就不曾聽過他的消息啦。再然後因為嫂夫郎難産的事兒,我哥落戶到白雲村,我來探望兩回,一次正巧見着那孫夫郎路過,一腳把正在玩的安哥兒給踹河裡去了,可把我氣壞了,娃兒才五歲大,孫夫郎怎麼下得去腳?!”
“我丢了東西趕忙跳下去撈,那孫夫郎慌慌張張跑了,還好沒出事。我哥聽了當即提着斧頭去了孫家,把孫家大門劈了個稀巴爛,那以後就結下了仇。我哥也是被吓得狠了,水哥兒那樣,唯一剩下的念想就是安哥兒了,交給誰都不放心,就把安哥兒栓褲腰帶上,走哪兒帶哪兒。”
“後來安哥兒大些就沒護得那麼緊了。不過舍不得打舍不得罵,養了一身嬌縱脾氣,我都怕他。不過如今看着好相處多了,估計是我哥驟然離世,經人事長大不少,也是苦啊。”
顧存山想着喬安,現在白淨漂亮,小時候該多可愛啊,裹着衣裳閃着卡姿蘭大眼,直叫人心都化喽。這般可人的小團子都能被惡人踹下河,心裡頓時多幾分對孫夫郎的厭惡。
喬大花不說還好,一說孫夫郎那嘴臉在腦子裡怎麼都揮之不去,叫她煩悶,擺擺手主動打破了有些凝滞的氛圍,催着顧存山:“你倆快去吧,别想這些沒用的,怪我一唠起來就耽擱這麼長時間,不知道安哥兒起沒起,我去叫他,趕晚集可什麼都買不着。”
顧存山叫她别急,慢慢來,又說了幾句話,帶着狗娃往外走。很順利抵達梨花村,張老漢推薦的泥瓦匠石錘子也好打聽,尋到人家住處,說明來意,一壺茶換了兩回,簡單敲定工錢和建築走向,具體的還要去地頭上看看再說。
預付了十兩定金,小件像牆灰,木闆包了出去,大件像青磚,房梁木,顧存山自個兒把關。中午排骨湯熬的香郁,他和狗娃猛猛扒飯,喬大花滿意得不行,一個勁的給他們添湯盛肉,再一看喬安還擱那兒貓嚼食,眼一瞪,不容分說的一大勺過去:“吃!”
喬大花骨頭剁的大塊,喬安五六塊下肚,說什麼都不吃了,把肉擇出來推給顧存山,自己捧着碗小口小口喝湯,同時對喬大花嚴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