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他叫你跟他并排坐到床上,遞給你一個手柄,正對床尾的電子屏上出現了一紅一綠兩個水管工:“有些關卡要聯機模式才能玩。”他如此解釋邀請你的原因。
于是你們在馬裡奧誇張滑稽的背景音效下開始闖關。
這麼經典的遊戲應該沒有人不曾接觸過,所以盡管你沒有任何玩遊戲的記憶與印象,但還是明白基礎通關要領。
至于實操技術,隻能說是勉強不拖後腿。
你懷疑他背過闆,可又想起他也是第一次打聯機關卡,于是改為懷疑他開了「墓志銘」。
迪亞波羅把頂出來的蘑菇全留給你,跑到前面率先把烏龜怪踩掉。
盡管如此,他的馬裡奧還是遙遙領先在屏幕右側,你的馬裡奧在屏幕最左側摸爬滾打地拼命追。
迪亞波羅非常不留情面地在你每次死掉時放聲嘲笑。
其實你技術中等尚可,主要是他跑得太快,你老擔心落後,一急反倒忙中出錯。
闖關遊戲被他玩得像跑酷,一般人能跟上才見鬼。
總算鑽進終點的水管後你松了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緊張得額頭上全是汗。你很怕自己太菜惹火他,迪亞波羅看上去就像那種輸了遊戲會開麥痛罵隊友的人:“怎麼會有人死在那麼離譜的地方哈……”
“對不起,你下次别跟我組隊了。”
他上揚的嘴角拉下來,轉頭看你一眼,然後抓着頭發移開視線輕啧一聲:“以後不笑你了,行吧?”
“啊?”他好像以為你生氣了,你趕緊解釋:“我是說我玩得不好,容易拖……”
“你跟着我不就行了!”
出乎預料,他好像很在意你這個臨時拉來的陪玩。因為第一次找到可以聯機打遊戲的人嗎?他沒朋友的麼……“要不試試邀請普奇。”你鼓勵他:“神父應該會願意陪你一起玩。”
迪亞波羅又不說話了,半晌,他關掉馬裡奧,收起遊戲手柄收,武裝起尖刺,把刻薄的神色重新挂回臉上:“用不着你們可憐我。”他說罷倒進被窩:“累了,睡了。”見你還坐在他床上,不耐煩道:“離我遠點,不然睡你!”
“呐,迪亞波羅……”你沒被他亂七八糟的下流話逼退,面對面在他身邊躺下:“我沒有資格可憐你。”你認真地平視他崩出裂痕的翠眼:“我現在是靠您的可憐活着的,教父大人。”卸去彩妝後,他南意人特有的小麥膚色和淺淡曬疤一覽無遺,倒真有幾分電影中意大利黑手黨的感覺。
“别這麼叫我。”以家族為核心的黑手黨才用“教父”這種老土的傳統稱呼,而他…… “我沒有家人,叫我BOSS。”迪亞波羅什麼都趕潮流似的走在最前沿——美妝、服飾、電子科技、組織管理……他不相信那些遲早要被淘汰的過時老東西,更不認為一個所謂“教父”的稱呼就能讓手下對他報以父親般的尊敬。進黑|幫的能有幾個好人?無非是利益挂鈎。他對自己的定位與其說是「黑手黨家族」的「教父」不如說是「黑貿易公司」的「老闆」,帶領員工幹些不幹不淨的非法交易,賺點不能見光的黑錢,他有自知之明:“我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可憐你,我要你腦子裡的東西。”
“嗯……那……BOSS,等您拿到我腦子裡的線索後,看在我曾經對您有用的份上,可不可以多保護我一會兒,不要把我像解密遊戲裡的保險箱鑰匙一樣用完就丢。”
迪亞波羅精明的綠眼睛在剖析你,思考你為什麼不怕他也不恨他,還是說早就厭煩他了卻有賴于他的庇護沒表現出來呢?既如此,剛才你應該很爽快地答應陪他玩遊戲以此讨好他才對,為什麼推三阻四地扯些不相幹……他搞不懂,也沒有考慮你是不是真的有一點想鼓勵他交朋友或安撫他情緒的意思,他決定按一貫的自我中心純理性思維回答你:“我讨厭做多餘的事。”
“好吧。”你歎氣,起身,下床,趴回自己的地鋪。
本來也沒指望他會答應,況且你頭腦裡到底有沒有重要信息也是未知數,說不定就算你不恢複記憶,他遲早也能解出謎底,畢竟是遊戲高手加技術宅……
一群高智商反社會瘋子……
“如果你對我有價值,能找出行之有效的辦法。”快睡着時,迪亞波羅在一片昏黑中開口:“我會保護你直到安全離開這棟房子。”他終究還是給了你一個承諾,适當的獎賞會讓手下更加賣力不是嗎?
“謝謝,我一定努力回憶。” 你感覺迪亞波羅離開的渴望比這裡任何人都更強烈:“你真那麼急着想出去嗎?”
“廢話,别告訴我有人願意整天跟這幫牛鬼蛇神待在一起。”何況他本就是容易對群居集體生活感到不爽的性子。
“誰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呢?”夜晚似乎會讓人更加心思繁雜,據說是激素水平的原因。“或許這幢充滿怪物與危險分子的奇特房屋就是我們這些戰敗的死者最後的容身之所。”每部解謎遊戲都隻做到主角逃脫密室為止,就像童話故事隻講到王子公主結婚那刻一樣,沒人清楚之後會發生什麼,是不是有比這棟「鬼屋」恐怖得多的東西在外面、在未來等候:“我聽說了一點你的事,不怕出去後又被「黃金體驗鎮魂曲」纏上嗎?”
你沒能等來回答,寂靜與沉默一直持續到你入夢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