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在這裡幹什麼!”
二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看着屏幕對面一臉懵逼的格蕾,扭頭又看見手持通話屏幕的西裝男人微笑着看向他,安利埃一顆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家夥毛手毛腳的,為什麼總會在重要場合打亂他的布置!
安利埃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現在處于MS總裁設立的晚宴上,他的一舉一動不僅代表自身,還代表着ROBO的臉面,家族裡的那些老狐狸們巴不得他在這個繼承ROBO的節骨眼上出錯,唯一和他站在同一立場上的表妹又靠不住,現在能力挽狂瀾的也隻有他自己了。
他定了定神,再次擡頭時臉上又保持着萬年不變的笑容,溫和有禮地對MS總裁表達了歉意,“真是不好意思,家妹調皮,不小心打錯了電話,是我管教無方,希望您高擡貴手……不要讓這個小小的意外幹擾到我們的交易。”
聞言,坐在對面的年輕男子輕笑出聲。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上下,面容精緻,一頭白金色的秀發被精心卷出幾個小波浪,在射燈照耀下仿佛是個天然的發光體,發絲掩映之間,耳畔的鑽石耳釘閃出璀璨的光芒。但燈光之下,他神情萎靡,眼睛下的青色在層層粉底下卻怎麼也遮掩不住。兩個仿生人美人一左一右地斜坐在他的大腿上,面容嬌俏。其中一個短發美女紅唇微彎,柔軟的人造肢體蛇一般地攀附上他的手臂,銀鈴般的聲音聽得人渾身酥軟,“親愛的~這人好無趣哦~我們還是去逛街啦,人家之前看中的包包還沒有買……”
他虛虛摟了一下仿生美女那不足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一手擡起她的下巴,似乎在欣賞她的美色,一邊又連連答應,“好好好,美人,你想要什麼都可以。”他随即大手一揮,每根手指上的戒指都閃閃發光,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财大氣粗,“侍應生,再上一瓶量子紅酒,美酒才配佳人嘛。”
這邊的一舉一動都被旁人看在眼中,量子紅酒由量子葡萄釀造而成,為了防止量子葡萄相互擠壓發生湮滅,其制作過程極為複雜,産量也極低,據說連MS老總裁也不過得了三瓶,沒想到這位小兒子竟為了博美人一笑而随手就開了兩瓶,這一敗家的舉動也引起了旁人的轟動。
“這不就是那個?”
“對,就是他,‘故障之城’最負盛名的花花公子。”
一人插嘴,“也不算是花花公子吧,他隻玩仿生美人,不像另外幾個欺負人家小姑娘……”
“不過他們家的仿生人真是好看啊,還實用,”一個大腹便便的人補充道,“就是太貴了,我也才買了二三十個吧。”
“趙總,還得是您啊,”旁人紛紛附和,話題的正主遲遲不予以回複,他們也不再纏着不放,一時又重歸于對“趙總”的溜須拍馬之中。
被酒色掏空的纨绔,安利埃心想,這是大部分人對這個人的第一印象。他維持着臉上的皮笑肉不笑,漫不經心地聽着旁人的竊竊私語。他看向杯中自己的倒影,一雙冷酷但充盈着戲谑的眸子也正透過鏡像看着他。在他正式繼承ROBO之前,又何嘗不是他人口中的無用敗家子呢?
MS老總裁是仿生人行業中一個白手起家的神話,他老人家古稀之年仍精神抖擻,為了慶祝MS公司的成立一手操辦了這次晚宴。他有兩個兒子,雖然MS目前仍被他完全掌控,但畢竟年事已高,坊間傳聞其有意将企業傳給更加穩重的老大。但依安利埃所見,他暗自觀察着面前正漫不經心地摩挲着指尖酒杯的老二,雖然外表像是吊兒郎當的纨绔子弟,但同為繼承人,他還是能看出其眼底的野心。
安利埃抿了一口酒,和MS公司一貫的保守策略不同,老二主張積極開拓其他星系市場,這一激進策略這和ROBO目前的方針不謀而合。如果能助力這個“敗家子”上位,達成合作協議,未來由MS承擔開拓星際航線的成本大頭,ROBO就能坐收漁利,以最小的代價打通向外的市場,這便是安利埃在家族中站穩腳跟的策略。
“哈哈,沒關系,小安,看來你們家氣氛很輕松嘛,都是家族企業,兄妹感情這麼好,我都有些嫉妒了,”敗家子邊笑邊拍着座椅扶手,他手上昂貴的寶石在燈光照耀下折射出火焰般的光芒,差點沒閃瞎安利埃的眼睛,“不過話說回來,我聽說你妹妹執意要去星際闖蕩,把股份甩在你臉上後直接跑了,連這次的晚宴都沒來參加?”
這句話正好戳在他的心口上,安利埃用力扣住坐墊,勉強保持住臉上的笑意,“呵呵,不過是兄妹之間的玩笑罷了,一傳十十傳百,希望貴司可不要讓流言蜚語影響了我們這次的合作,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
“唉,”敗家子臉上的詫異有些刻意,但他還是揮了揮手,屏退了那兩位仿生人美女,“可是你的妹妹好像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打給了我,你難道不想先聽她說完嗎?”
話已至此,安利埃知道這次是必須要聽格蕾講完了,他有些無奈,希望不是什麼太空太無聊想要回來……
他扭頭看向屏幕,裡面格蕾的影像有些卡頓,她面色驚恐,斜上方望去,似乎沒有注意到屏幕對面的他們。
“你想要……”說什麼?
還沒等他問完,安利埃就看到了她呆住的原因。淡藍色屏幕的一角反射出詭異的金屬亮光,不等他多想,便下意識地撲向敗家子,就在此時,一把鋒利的牛排刀順着他的耳畔切下,發出破風的“簌簌”聲。
“噗呲”,不幸中的萬幸,牛排刀插入了座椅靠背,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
安利埃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無因有它,握刀的竟然是剛才還為他們服務的仿生人侍應生。仿生人面無表情,卻仍發起無機質的聲音,“您的紅酒已送到,您的紅酒已送到,紅酒……到……”
敗家子雙股戰戰,幾乎無法站立,雖然略有野心,但憑體力而論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并不具備任何的戰鬥力,更不可能面對各項指标都強于他的仿生人。面對着正從椅背向外拔刀的仿生人,他深知自己絕無勝算。
安利埃一把扯下自己的領帶,納米纖維材質不容易割破,他将布料在腕間略做纏繞,另一手則繃直。隔着一段距離,他敏銳地觀察到牛排刀被斷裂的木片死死卡住,一時難以取出。
作為家用仿生人公司的總裁,他曾見過這種侍應生類仿生人的結構圖紙。借着家具的遮掩,他勉強能看見仿生人的腰部,其半球形的髋部是支撐上半身體的核心部分,也是這個鋼筋鐵骨的唯一弱點。
他緩步逼近仿生人,仿生人此時還支起上半身機械性地試圖拔出小刀,躲在座椅背後的敗家子看到眼前這一幕吓得魂飛魄散。安利埃向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在與仿生人半臂不到的地方,趁其不備,一腳踹在了金屬半球上。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聲,半球瞬間脫離底座,仿生人也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勢僵在原地,抽搐着手臂試圖扶正半球。趁此機會,安利埃又順勢用領帶勒住它的上半身,腳尖勾住一旁的矮桌,全力從背後猛地一扯。仿生人再也無法穩定重心,摔倒在地。一旁戰戰兢兢的敗家子迅速起身向它的弱點補上了幾腳,邊踢邊鬼哭狼嚎,“媽媽呀,吓死我了!”
等到仿生人終于不再動彈的時候,他才一臉虛脫地重新躲回安利埃身後,“我們兩個好牛啊!居然徒手放倒了它。”
“安利埃,快躲開!你們背後也有發狂的仿生人!”因為信号原因,格蕾的提醒現在才從屏幕中傳出
“剛剛已經被我們幹掉了……等等,你說什麼,‘也有’是什麼意思?”安利埃頓感不妙,他自然也聽說過“賽博幽靈”這一都市傳說。作為少數知曉内幕的人員,他很清楚發狂的仿生人隻不過是極個别具有内部邏輯紊亂設計缺陷的次品仿生人,在運輸到垃圾場進行集中銷毀時,不幸被目擊,從而出現的“賽博幽靈”都市傳說。
這種設計缺陷一旦公之于衆,在群衆心裡仿生人将不再是“安全,穩定,高效”的代名詞,因此真相隻能作為仿生人業内的公開秘密。格蕾未曾深入接觸過ROBO的産業鍊,她不知道“賽博幽靈”的真身也情有可原,就連他都是在接手ROBO總裁職位後才得知這一内幕的。
面前這個仿生人可能隻是邏輯線路異常的漏檢個體,但令他不解的是,格蕾已經離開“故障之城”,按理來說她應該不會接觸到被銷毀的次品仿生人,除非……難道這一設計缺陷已經被黑客利用?可以控制仿生人打破機器人三定律進行攻擊……這難道是一起有針對性的謀殺?
這可是一個大問題,安利埃想着,雖然ROBO深耕于家用機器人市場,和仿生人交集不深,如果把這點作為交易的把柄,應該能讓MS吃不少的虧……不,現在不是考慮交易的時候,MS的市場占有率太大了,如果所有的仿生人都有這種設計缺陷的話,它們一旦發瘋,或者說被人控制……這對MS,或者說整個“故障之城”都是毀滅性的打擊!
看着驚魂未定的MS準繼承人和屏幕對面擔憂之情溢于言表的格蕾,安利埃的内心已有了成算。
突如其來的危機也超出了格蕾的預期,她本來隻想阻止小花毀滅五十年前的“故障之城”,卻沒想到小花竟然出現在五十年後,并且要毀滅她曾經真實生活的城市。看着僥幸逃過一劫的安利埃,她不禁慶幸自己做出了阻止小花這個選擇。
但現在多說無益,最緊要的還是阻止悲劇的發生。她簡明扼要地說明了現狀,“一個來自過去的強大AI收到五十年前的命令來毀滅“故障之城”的所有人。“
聽後,另外兩人都是一驚。安利埃頓感不妙,被黑客控制的仿生人數量有限,但如果是攻擊性極強的AI,控制整個城市的所有仿生人及機械,恐怕都不在話下,這可比他預想中的要恐怖得多。
敗家子也是心頭一緊,作為MS的準繼承人,他勉強知道MS公司制造的仿生人為什麼能壟斷市場——所有仿生人都具有一個獨特的核心,具有核心的仿生人具有一定程度上的自我意識,和其他僅僅具備普通智能的仿生人相比,他們不僅能思考,還具有真正的情感,甚至可以結合自己的弱點主動強化。這種具有堪稱進化能力的核心組件,是由公司深處的“機密生産線”所制造的。
他曾聽父親提起過,MS公司起源于那條生産線,準确的說是起源于控制生産線的AI。五十年前,這不正是MS公司建成,老頭子第一次遇到那個神秘AI的時候嗎?
來自五十年前的強大AI……他越想越害怕,MS所有生産線都是基于核心生産線構建的,如果那個AI出現了什麼問題,那可就,那可就……完蛋了啊!
#因為是超級人工智能小花,所以能控制仿生人毀滅全人類——格蕾#
#因為有邏輯缺陷,所以能控制仿生人毀滅全人類——安利埃#
#因為本來就是它造的,所以随便都能控——敗家子#
三個人各自心事重重,雖然他們的理解牛頭不對馬嘴,但在這個關鍵時候,卻都想到了一起——必須得去阻止它!
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暗自點了點頭,她/他/他和我想的一樣!
“當務之急是要——”
“找到AI(小花)!”
“揪出AI(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