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這裡了嗎？”

格蕾走在通往後廚的狹小走廊上，回想着之前和瑞安的談話。

她揮手打散牆縫裡散出的蒸汽，又熟練地将自己的手臂換成另一種類似于剪刀的形狀。

“不……準确的說，她從未出現在這裡。”瑞安将自己的袍子在水中浸泡，揉搓，扭幹，水稀裡嘩啦地從他的指縫間漏下。

她掏出之前被幹掉的“偵查者”機器人碎掉的面闆，并将它戴在頭上，這是她在小花走後重新撿回來的。

“這是什麼意思？你們知道她，卻又不知道她？”

格蕾對着倒映着燈光的牆面整理好面闆，敏銳的深色眼睛在面闆玻璃下一閃而過。

瑞安癟癟嘴，格蕾現在已經很熟悉他的這種表情，這代表着一些以她現在“仿生人”的身份所不能探查到的東西。

瑞安背對着格蕾，一個猛子紮入泳池水面下。破碎的泡沫帶來了他未盡的話語，“我隻能說，人類隻能知道這些……”

也就是說不是人類身份就可以知道更多了？

她掏出一張剛剛寫好的傳單，上面用大号手寫字寫着：“招聘後廚人員。”

機器人的腦筋不太靈活，格蕾早就意識到了這點。

她敲敲後廚的門，锃亮的鐵門發出了“哐哐”的響聲。

一個眼睛碩大的機器人探出了頭，它有着格外冷硬的外殼和難以描述的古怪機械感。它上下掃描了一下格蕾，尤其在剪刀狀手臂處停留了許久，“你是來幹什麼的？”

格蕾的聲音在面闆後聽起來十分沉悶，“應聘”，随即出示了那張傳單。

大眼睛機器人似乎有些懵，它盯着幾乎戳到眼睛的紙張，似乎根本沒看清了上面寫着什麼，“招聘？我們沒有……”

它被拽回了門裡，在一陣嘀嘀咕咕後，又重新被推了出來，“我是指，我是指，我們正好在招募臨時工……不包吃不包住沒有工資……但是可以為‘啟世之日’準備宴會，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

它的眼睛不時瞟向格蕾的剪刀型機械手臂，似乎害怕她臨時毀約。

格蕾點點頭。

大眼睛機器人松了一口氣，它将門縫推得更開，讓格蕾可以從它的身側走過，“你叫什麼？”

“剪刀手，叫我剪子就好。”格蕾揮動着自己的新手臂。

如果大眼睛機器人有眉毛的話，現在可能已經皺起來了，這個名字未免過于随便了一點。

“好的，剪子……我是eye3524，我會先帶你熟悉一下後廚的工作。”

“好的大眼。”“沒問題大眼。”

“……我不是大眼，我是eye……”大眼似乎對自己新出現的外号頗有些意見，它在格蕾背後默默碎碎念道。

後廚比格蕾想象的要更幹淨，幾乎和正常餐廳的後廚沒什麼兩樣，除了泾渭分明的人類和機器人以外。一些人類似乎也在後廚幹活，不過她之前在大廳見到的那個人類和他身邊的紅發年輕人不在其中。機器人按部就班地待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它們不時走動着，手臂揮舞着，廚具和食材在空中飛舞着……等等，這裡的員工真的懂得什麼是廚藝嗎？

在格蕾親眼見到一個機器人将一個完整的番茄丢進鍋裡，随即加入足以齁死人的食鹽和一條不斷蹦跶着的大魚後……她盯着那一口鍋中綠色且粘稠的液體，慢慢冒出了完整的魚骨……她決定要收回那句“沒什麼兩樣”。這絕對是她見過的最糟糕的後廚了。

一個帶着廚師帽的機器人拽着一個人類走了過來，它手持一個鐵勺，從加熱至沸騰的大鍋中舀了一勺冒着粘稠氣泡的沼澤狀液體，“你來嘗嘗。”

那個人類虛弱的笑了笑，他瞥了格蕾一眼，又再度轉過頭，接過了那個勺子。

他舉起勺子咕噜咕噜幾口就将液體喝下，一股奇怪且泛着綠色的蒸汽從他暴露在外的皮膚表面逸散到空氣中——他似乎在利用自己的能力将液體從毛孔中排出。

廚師帽滿意地看着這一幕，它全然不管人類燙傷的嘴巴，拉着他就問，“怎麼樣？這下總該和生成的菜單上一模一樣了吧？我可是專門按照菜單上說的，取活魚和新鮮番茄，剛撈起來的綠藻一份，被蟲啃食的木闆……熬了三天三夜才完成的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