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巨輪被黑漆覆蓋,隐約可見彩虹光澤的昂貴漆面上又包裹着一層淺淡的藍色屏障。哪怕剛剛穿越了大半個垃圾衛星海洋,光潔的表面也未損分毫。
她睜大了眼睛。
剛剛還被她視作是洪水猛獸的金屬殘片在這艘巨獸面前,就像是偶然掉落的餅幹碎片——實際上,連拂衣的動作都算不上,保護罩在船體和外圍垃圾之間形成了一圈明顯的真空層,而那片不起眼的碎片,早就在接觸保護罩的瞬間就化為粉塵一了百了了。
随着巨輪緩緩駛過,船身上雄偉的獨眼巨人标志也顯露出來。肌肉虬結的巨人單手托舉巍峨的山體,巨人額間令人難以忽視的單眼像是名貴的寶石,在淡藍保護罩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泰坦公司的運輸艦……”格蕾擦了擦嘴角留下的羨慕的淚水,“果然開大船才是宇宙的真谛啊!”
泰坦公司以其研發并大量投入使用運輸艦而聞名。泰坦系列的運輸艦以體型巨大、承載能力強而著稱,雖然犧牲了一定的機動性,但是星艦自帶的強大防禦力仍舊使許多星盜不敢輕易下手。
格蕾看着巨輪航行後在太空垃圾中留下的順暢的通路,忽然想起了什麼。她連忙拉起手柄,駕駛飛船緊随其後跨入了通路。
并不是為了近距離瞻仰一下夢想中的飛船,格蕾暗暗想到,體型龐大的星艦就像科考打頭的破冰船一樣,可以輕易破開對中小型飛船造成緻命打擊的垃圾海洋,留下一條清爽的道路。
除此之外,星艦移動蕩起的星屑也可以形成短時間内的“太空洋流”,順水行舟,省時省油。
她瞟了一眼窗戶,兩側的飛船有不少和她打着一樣主意的,之前分散在各處的飛船都聚集在星艦身後,又和巨艦本身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啟世空間站——
因為地理位置相對偏僻,這裡幾乎沒有除大型運輸艦以外的訪客,空蕩蕩的停機位略微顯得有些寂寥。
飛船停泊處,格蕾勉力舉着已經酸疼的手臂,停機坪前的自動出票機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張發票,機械音徐徐響起,“檢測到賬戶餘額290.53像素點……請于兩個恒星日内,取回您存放在立體港口第5909層,坐标(243,2595)的飛船,謝謝合作,如超過停放時長,将按每恒星時50像素點進行收費……”
她一把扯下半含在出票口處的發票。
眼前标志着“243,2595,5909”的透明停機坪緩緩升起,随即沒入了兩側緊貼空港牆體的“智能立體港口”中,透明薄闆向飛來一樣原路返回,嚴絲合縫地鑲嵌進邊框閃爍着亮綠色熒光的六邊形格網。
格蕾頗為感興趣地注視着眼前蜂巢一樣的立體停機坪,“嘶……這個停機坪吸附飛船的原理是什麼呢?磁懸浮?可重複使用的強力生物膠?……不,這個成本太高了,難不成是通過真空吸盤組合而成的平面真空吸附裝置……不管怎麼樣,好想給船上裝一個啊。”
她矗立在啟世站的入口處。
無人問津的空間站入口,隻有一座懸浮液晶雕像訴說着往日的輝煌。
啟世站的由來就像它的名字一樣,這裡是星環建造的起點,也是人類殖民者登陸這顆星球的起始。
這裡曾是星環和地表的信号傳輸節點,也是運輸建設材料的港口。第一批人類殖民者就是從這裡将星球上的資源轉化成建設材料,進而一步步建起星環的。
啟世空間站(簡稱啟世站)本應是整個星系中貿易最為發達,運輸最為繁忙的港口,但受到“賽博幽靈”的傳言影響,星際運輸公司紛紛避開了這個貿易節點,生怕自己的貨物或員工感染上不知名的病毒。這也同樣影響到了“故障之城”本身的經濟發展,現存的公司想要拓展星系市場,隻能舍近求遠,依托于像泰坦公司之類的運輸業巨頭。
想到這裡,格蕾癟了癟嘴,她曾在“故障之城”作為學徒在一個小型的飛船制造廠實習過一段時間,在那裡她遇到了一個待她好到沒話說的師傅……可惜運輸行業不景氣,沒過多久就倒閉了。他們最後一次聯系的時候,師傅好像說他去當什麼太空飛船拆解員還債了來着……也不知到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格蕾連接上空間站的主系統,卻發現這座空間站在“賽博幽靈”事件爆發後運輸往來仍十分頻繁。
她看着眼前被電子警戒線重重封鎖的空間站入口,再低頭看看手中莫名出現的運輸記錄。
看來這座空間站的秘密并不隻是發瘋的仿生人那麼簡單……恐怕,是有人想借仿生人的名義來幹一些違反星際法典的事情!
一種莫名的驕傲油然而生。
今天,我,格蕾,就要當那正道的光,将黑暗繩之以法!
絕對不是沖着什麼懸賞來的!對,和張貼在空間站入口的懸賞令沒有半個像素點的關系!
她一把拉下了空間站入口的閘門。
一道白光閃過。
一陣難以言喻的天旋地轉後。
格蕾的腳又再一次站在了實地上。
她踏了踏水泥地面,暗暗吐槽,“空間站為什麼還要搞這種主題裝修啊?”
下一秒卻擡頭發現,周圍的景色似乎已不是空間站内了。
她看着頭頂無限真實的太陽,又看看周圍歪七八遭卻打扮得無限接近于人類的仿生人——其中那個正對着她的還在毆打一個穿着防護服的矮個子人類。
……
格蕾當機立斷……轉身打開了剛才的大門。
卻隻看見了一個空蕩蕩的電梯。
我空間站呢?
我那麼大一個空間站呢?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大門後面沒有需要繩之以法的惡徒(懸賞人頭),真的隻有一堆瘋了的仿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