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被貼上了額頭,身體下意識躲閃。
宋朝桐忍耐了片刻,拿下了額上冰冷刺骨的毛巾。表情略帶嫌棄。
在客廳裡忙活的人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還在精準地絮絮叨叨:“都已經着涼過一次了,怎麼還不當回事?病人要聽話才會好得快,知不知道?像你這種就屬于醫生最不待見的病人……”
不聽話的病人坐在床尾打了個哈欠,看着小助理扛着醫藥箱來來回回的樣子,看出了點新奇。
成年人有點頭疼腦熱,這麼緊張做什麼。
“睡一覺就好了。”他說。
冰涼的毛巾被捏在手裡一通蹂躏,溫度終于宜人了一些,當然降溫效果也等于沒有。宋朝桐把它放回額頭上,欲蓋彌彰地躺了回去。
小助理進來時看到這一幕,皮笑肉不笑:大哥我又不瞎。
他一把掀開毛巾:“實在不喜歡不敷也行。”
“态度這麼好?”宋朝桐精神抖擻,坐起來和他鬥嘴。
“病人的特權喽。”小助理翻出耳溫槍消了毒,38.5度,比剛才好了一些。但也不多。
原來生病了還有特權。
也是,在劇組裡見多了扛着一副破身體的卷王,差點忘記了脆弱才是正常人的常态。宋朝桐滿意地感覺到自己的腦子并沒有因為體溫升高而遲鈍,反而轉得更快了。
這麼想着,他立刻活學活用,擺出一副比較難受的樣子,眉心微蹙。
“生病了是不是該喝點粥?”
“好啊,你要喝啥。”小助理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然地掏出外賣軟件。
“忠記。”
忠記在十公裡之外,是附近最老字号,老饕最為推崇的砂鍋粥。助理的動作凝滞了,這家還不讓點外賣。也就是說他得再開車去十公裡之外打包,再回來。
這還是當初那個“你跟着我随便吃點得了”的宋朝桐嗎?當初留下的第一印象終究還是個錯誤。
“太遠了,要不,換一家?”助理試探。
宋朝桐沉默了一秒,再開口時帶着點虛弱的有氣無力:“别的吃不下……”
“臣錯了,臣這就去。”小助理誠惶誠恐。
他撈起車鑰匙準備滾蛋,還不忘提醒宋朝桐自己給自己降降溫。虛弱的病人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很快客廳裡響起外套窸窣聲和保溫杯合上的聲音,最後是一陣門響,安靜了下來。
病人端莊的坐姿隻保持到這一刻,立馬往後一躺——開始玩手機。
他玩得很認真。
遮光窗簾其實是被拉上了的,整個房間被調整到适合睡眠的狀态,在黑暗中屏幕的幽幽藍光把宋朝桐的瞳孔照得雪亮。
“别以為我不敢打你。”
“想打就打啊,拖,油,瓶。”
一個沒留意,一分鐘不到的視頻反反複複在重播。
那張臉真的是“他”的臉嗎?
從客觀角度上來講是大差不差的,連歲月都沒有在這張漂亮的臉上留下太多痕迹。依舊保持着宋朝桐第一次在鏡子裡看見時的驚豔。
但是,好醜。
彎腰駝背二世祖一樣的背影很醜,被憤怒扭曲五官變形的樣子也很醜。真不想承認這個醜東西是他自己。
吓得他現在就想洗把臉。
好像這樣就可以洗掉醜東西的痕迹一樣。
宋朝桐爬起身慢慢往衛生間走,手機陷進了柔軟的床鋪裡,振動了一下。
沒聽見。
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了有點困意,站在洗手台旁邊想了半天:聽說發燒不能碰涼水,那為什麼可以用冰水敷額頭。
他揉了揉酸澀的眼,鏡子裡的人也揉了揉眼,白皙的皮膚帶上了一抹紅,好像氣色很好似的。
“咚咚。”
聲音從外面傳來。拉開浴室的門,聽得更清晰了。有人在敲門。
哦,回來得這麼早,小助理肯定是懶得去忠記,随便找了一家附近的粥鋪。
宋朝桐興緻不高地往回走,走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一件事。
助理是錄了指紋鎖的,他敲什麼門呢——
……
許駿行敲了半天的門,站在門口打電話。
依舊打不通。
跑空一躺讓他的心情變得有點糟糕。但也尚有心理準備。畢竟也沒有誰向他保證過此時此刻宋朝桐就一定會乖乖地躲在家裡哪兒也不去。
或許聯系一下他的經濟人?
這麼猶豫着,眼前的門卻開了一條縫。
許駿行驚得後撤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