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馬元帥手下的猴群發了瘋，沖上前，将流元帥的屍體啃噬殆盡…”

“我實在看不下去，火氣攻心，殺了馬元帥。”

“芭将軍也是類似的死法。”

“這些年，自打大聖護持唐僧去西天，花果山猛獸不敢踏足，獵戶不敢進山。大夥兒想幹啥就幹啥，繁衍生息，綿延不絕。馬流二元帥鬧起來後，猴兒們就像吃了火藥，天天打架鬥毆，食同類，殘害手足。”

“大聖可能根本想不到，它們的手法有多殘忍。芭将軍是我親手殺的，我無聊，我無聊極了，我把它的皮剝下來，眼珠子扣出來，煮熟，一條一條将它身上的手撕開來吃。”

“那滋味…”

“還是讓我很無聊。”

“等到這些事依舊提不起大家的興趣後，花果山就變成這樣了，猴兒們畫地為牢，鑽在屬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梳毛，打扮，再也對旁猴提不起興趣了。”

“隻有打擾到它們，才會喚醒暴烈的性情。”

“如何，是不是很神奇？”

奔将軍倒在地上，面容逐漸猙獰起來，它狠命抓自己的頭，喃喃自語道：“為什麼要活着，為什麼要活着？”

“……”悟空急怒攻心，眼睛一黑，後退兩步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喘氣，金剛之軀第一次感受到胸悶氣短心絞痛。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自己明明保全此地，讓猴子猴孫們不受生老病死困擾，讓它們有吃有喝生活快樂，為什麼花果山不能成為第二個靈山樂土，讓猴兒們享盡極樂？

一定有邪祟，一定有邪祟。

邪祟入侵了花果山，讓猴兒們心性失常，這才出現此等人間慘劇。

悟空強壓心頭悲痛，轉身飛走。

……

水簾洞内，黛玉倚在石床上，半夢半醒。

“德不匹位，天必收之。”黛玉耳邊一個分不清男女的聲音低低吟道，如千萬年前唱祭歌的大祭司，悠遠而神秘。

“什麼？”黛玉翻身問道。

這一翻身，她一顫，睜開雙眼。

空蕩蕩的水簾洞，孫悟空還沒回來。

黛玉突然想起，上次在北靜王府溪水底的妖怪洞府中，也聽到類似的聲音。

水怪裡有小人。

後來聽孫悟空講，昆侖巨蛇藏身溪底，而在巨蛇身體裡，有三隻侏儒，他們三個就是城中虎妖吃人伥鬼為禍的罪魁禍首。

如此看來，這個聲音對身邊發生的事有一種透徹的認知。

“德不匹位，天必收之。”

這又是指代什麼？

黛玉百思不得其解，仰躺在石床上，悠悠蕩蕩的晃腳。

真好，在這裡不用守大家閨秀的繁文缛節，是自由的味道。

“……”

低沉的腳步聲從外進來，悟空抱着一捧水果放在石桌，垂頭喪氣的坐下，歎了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黛玉從裡間出來。

“沒事…”孫悟空歎道。

見他如此，黛玉也不追問，從桌上拿起一顆蘋果，紅彤彤的蘋果上沒有一絲污垢，看來是有人認真清洗過了。

她咬了一口，贊道：“花果山鐘靈毓秀所在，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果子。”

“哈，鐘靈毓秀？我看是邪祟橫行，同類相殘。”孫悟空愁容滿臉，焦躁的揉了揉腦袋。

“……”黛玉托腮看他。

“姑娘在這裡呆了半天，怕是無聊透了…”悟空說出無聊這兩個字，想到奔将軍的說辭，不由得咬緊後槽牙。

“小時候我父親對我說，事看十分，話講三分。但是這三分話若講不清，會讓人生疑，疑心生暗鬼，後患無窮啊。”黛玉道。

“……”悟空眉頭緊皺，再次歎氣。

“悶在此地實在不痛快，我帶姑娘出去走走吧。”孫悟空感覺心頭一口氣順不過來。

二人踩在筋鬥雲上，黛玉靜靜聽悟空講述。

“德不配位，天必收之？”黛玉喃喃道。

“姑娘說什麼？”悟空問道。

“呀，那是什麼？”黛玉指着花果山極北處一個山坳，那裡潺潺冒着黑水，詭異萬分。

“姑娘在此等我，我去看…”

“我也去。”黛玉打斷。

悟空看了她一眼，再次歎氣，卻也沒拒絕。

“别歎啦，沒事兒都歎出事了。大聖身在其中迷霧遮眼，我在一旁看着，總是旁觀者清的。”黛玉道。

“好。”

……

花果山最北是懸崖峭壁，泥土缺失，這裡洞深壁滑，有神獸藏身。

懸崖底部，松散的泥土中冒出黑水，黑水突突的跳着，順着泥土的溝壑，如脈絡般融進整個花果山。

莫非猴兒們性情大變，與此有關？

孫悟空猶疑不定，用金箍棒一敲地面。

“土地，土地老兒，出來！出來！還有山神，出來！”悟空喊道。

無人應答。

土地山神是駐地小神，非召不能脫離駐地，否則要遭噬神之刑。悟空知道花果山内有土地山神，也從未見他們離開過。

悟空心一急，鑽進土地廟。

廟中四面都是濕土，黏呼呼的，将供桌，神像黏的亂七八糟。

悟空繞着土地廟走了一圈，在神像背後發現了一張融在牆壁裡的臉。

那張臉蒼老慈祥，圓潤有福，但不和諧的是呈現一種恐怖的表情。

悟空大驚失色。

“土地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