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一到達一樓,樓棟旁的的亭子幾乎是荒廢狀态,不知誰家挂了繩子晾曬棉被,周圍樹木被修剪得光秃秃,這個小區越加破舊。
聽舅舅說,小區被列入老舊小區改造,年後會重新鋪設路面、增添健身器材,步梯牆壁、護欄和窗戶會統一修整。
有個半大的男孩在亭子裡玩,他匍匐在地上,雙手重疊,在地上拍煙卡,黑色的羽絨服上一層塵土。
男孩擡起頭,程杭一在他臉上,看到幾分相似,已經猜到他的身份。
男孩盯着程杭一手裡的煙看,“叔叔,你抽什麼煙?”
程杭一報上名字。
男孩輕蔑地笑,“太便宜,我要和天下、利群。”
程杭呲一聲,他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煙盒。
男孩噌地站起來,臉上難掩激動,“叔叔。”
程杭一糾正,“喊哥哥。”
男孩羞澀地笑,然後改口,“哥哥,你能把煙盒給我嗎?”
程杭一把煙支抽出來,煙盒遞給男孩。
男孩小心翼翼地鋪平、熟練地對折,打開寶藏盒子,把煙盒放在最底下那層,中華、利群、黃鶴樓還有熊貓。
一時無事,程杭一坐在一旁看男孩拍煙卡。
地面上放一張、兩張,三張時,男孩左右施法一樣,左右虛張聲勢地搖了搖,這才拍下去,三張煙卡紋絲不動。
聲音沉悶,手心應該是實打實地拍在地磚上。
程杭一把煙咬在嘴上,他彎腰示意,“手指觸地,手心空包鼓起來,掌風大又不費手。”
一張和兩張輕松翻面,三張卻沒能成功。
男孩崇拜地看着程杭一,他好奇地問,“我沒見過你,你是來走親戚的嗎?”
“二樓西戶。”程杭一說。
男孩說,“我家住三樓東戶。”
程杭一應了一聲。
男孩說,“我家以前不住在這裡,在另外一處房子裡面,那裡是電梯房……”說着,他停下,“哥哥,你上大學了嗎?”
程杭一點頭。
男孩得意地說,“我姐也上大學了。”
“你姐叫什麼?”程杭一問。
男孩說,“辛語,她學習可好了。哥哥,你知道學計算機是幹什麼的嗎?”
“不知道。”
男孩滔滔不絕起來,在他的認識裡,計算機專業就是學電腦,可以肆無忌憚地玩遊戲。
“你幾歲了?”程杭一問。
男孩說,“快九歲。”
他自娛自樂地趴在地上玩,不嫌髒地自說自話,低垂的眉眼和硬朗的臉型和辛語有七分相似,看着這張相似的臉,程杭一沒辦法充當陌生人。
“你的朋友呢?”程杭一問他。
男孩稍顯落寞,“他們不和我玩。”
三樓的窗戶打開,有個女人探身出窗口,對着樓下大聲喊,“辛安。”
男孩麻利地把煙卡收起來,“哥哥,我要回家吃飯了。”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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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下樓來找程杭一,舅舅說,“你媽希望你回到他們身邊,嘴上愛念叨,你不愛聽,一年也隻聽這麼幾天,忍耐一下吧。以前每次你外婆念叨,我都嫌煩,現在想聽也聽不到了。”
“我不是嫌她說話煩,隻是……”程杭一擰眉糾結。
舅舅了然,“隻是她翻的舊賬,戳中你的痛處,所以你不愛聽。”
程杭一問,“舅,你見過三樓東戶的男主人嗎?”
舅舅說,“我來老房子拿東西,見過兩次,每次客客氣氣打招呼。”舅舅又說,“年齡大了添了小兒子,聽别人說,孩子愛面子不肯讓他倆去學校,說是會被同學嘲笑,爸爸的年齡像爺爺。”
程杭一問,“他們一直住在這裡?”
舅舅說,“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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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和杭素瑾鬧矛盾,程杭一幾乎成了舅舅的貼身保镖,舅舅去哪裡,他要跟去哪裡。打牌、釣魚、喝酒,程杭一全程跟着,舅媽笑呵呵,“有程杭一替我盯着,我可以放心了。”
天氣好時,兩家人開三輛車,帶上燒烤架架和食材,找一片安靜的水域,架起燒烤架,來一次野炊。
程杭一是最佳勞動力,被安排在烤架旁,煙熏火燎地做後勤服務,他騰出手拍照,發給辛語。
辛語沒回。
程杭一早已經習慣,但是臉上仍舊掩飾不住的失落。
遠處凳子上,舅媽小幅度踢了踢杭素瑾的腳頭,“姐,你看杭一。”
杭素瑾看過去,正看到程杭一收手機塞進口袋裡,“工作忙,給他打電話總是不接。”
舅媽笑着搖頭,“我覺得,杭一不是在回複工作信息,應該是在給女生發信息。”
杭素瑾立刻坐直身體,眼神審視地盯着程杭一看,“你怎麼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