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丫頭子到哪兒去嗫?是個誰撒?咋悄悄嘀。”
“栓喜嘀外甥女麼,就到門上咧。”李亞茹不認得人,沒有印象了。但這些打小看着她長大的嬸嬸,都認得她。
就快下車了,李亞茹記得張旭叫摘桃子的老伯舅舅,他們都是親戚,“叔,我把桃子嘀錢轉過去,勞煩你轉給桃子爺爺。”
“這個丫頭那就,那麼幾個桃桃子麼,拿上吃去,再不算錢麼。”
一進門,姥姥正在炖牛肉。丢丢也從棚底下慢悠悠出來,跟在李亞茹屁股後面,喵喵叫。這聰明娃娃,就知道媽媽給帶了好吃的。把馕餅子、油茶粉、烤雞都放好,把酸奶、洗潔精也收騰好,姥姥問東問西,李亞茹忙裡忙外。
“你尕舅叫嘀人到柳樹槽修圍欄去咧,把苜蓿地圍起來,把羊放進去。”
“你給那們做嘀豐盛嘀晚餐呀。”兩個鍋都忙着。
“就叫不上人嘀嗫麼。”
丢丢叫來叫去,得不到回應,跑過去歪着腦袋大口吃盤子裡的幹面。李亞茹瞧見了,但是得先解決一下内急,畢竟坐了三個小時的車啊!
回來給姥姥拿了一盒黃桃酸奶,給丢丢切了半根厚實的火腿。丢丢這家夥,吃得急急慌慌,把自己噎住了。“你慢些吃,沒有貓搶吃的。咦?奶,剩哈嘀貓娃來?咋一個也莫見。”
姥姥喝完一盒酸奶,将蓋子上的酸奶舔幹淨,把蓋子丢了,拿了勺子挖盒子裡剩下的。“灰貓娃丢掉咧,兩個狸貓娃送掉咧,黑貓娃都長嘀怪大咧,跟上白貓跑嘀嗫,機靈鬼,抓去抓不住。”
李亞茹随便拿起桌子上的西紅柿吃了一顆,軟糯香甜,這九月中旬的西紅柿到底比八月底的好吃!
丢丢吃完了火腿,“喵”,還沒吃夠。李亞茹捉住這家夥,摸摸小蹄子,壯實的。小姨來了,說村上有快遞。李亞茹跑去拿,回來就給丢丢開一個貓罐頭,丢丢也過上中秋節。這饞貓,吃完了,用腦袋推着空罐頭盒走,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發現姥姥炖了半鐵鍋牛肉,什麼配菜都沒放,李亞茹騎上小紅車去挖洋芋。
蘆葦叢在輕風裡搖曳,在夕陽下閃光。白雲從天山山脈生長出來,飄向半空,輕飄飄一大團,帶着夕陽的光彩,像一隻懶洋洋睡着的巨型大白貓,軟乎乎、毛茸茸。
一揭開鋼種鍋鍋蓋,半鍋牛骨頭湯,這碩大的牛腿骨!“這麼多!”
小姨,“你尕舅一年四季吃嘀那們嘀,今天給幹咧活咧,索性嘀就讓吃上些。”
姥姥說小舅拉回來一個牛娃子,撂給狗了。宰牛的時候不知道牛懷了小牛,解剖時才發現。李亞茹本不怎麼在意,去摘蔥和香菜,回來經過時偶然瞧見了,身形比狗大,乳白色的牛頭、牛蹄、牛身具已成型,就這麼沒了……若是大牛再多活十天半個月,或者更長些時間,小牛就出生了。李亞茹心裡不是滋味,舀了幾塊牛肉,卻吃不下去。
小姨說姥爺冷得很,給送棉衣去呢。李亞茹掰了一塊鍋盔,趕緊跟上。
“爺咋麼放羊去咧?”該不會和李亞茹一樣的單純出于好奇?
“喚咧人給你尕舅幹活去咧。”
到了柳樹槽,牧羊人騎着小電動帶路,我們拐來拐去颠簸在茫茫戈壁上。一隻通體雪白的狼狗,一直跟在我們後面。西邊一片金橙,粉色的雲紫色的山脈。接上了姥爺,牧羊人去趕羊。
“這麼多羊,幾千隻,分散一千米,怎麼趕回去?”
牧羊人開始吹口哨,像晨鳥啼鳴,周邊的羊像被施了魔法似的開始返回,遠處的羊見狀跟相模仿。不費吹灰之力,羊群往家的方向去。
牧羊人騎着車進了羊群。
到圈門口的水溝前,山羊們一隻隻下到溝裡開始喝水。有兩隻吃飽喝足的站在電動車前面仰着腦袋看我。我注意到時,俯下身子回之以目光,他倆兒忽然吓跑了。
吳老五發出像烏鴉一般的“噢,啊!”,“噓,嘚!嘚!”的聲音,羊群開始回圈。
天色漸暗,氣溫下降得很快。牧羊人去趕羊好一會兒了,看着電動車等待羊回圈李亞茹凍得雙手冰涼,耳朵也疼起來。
天色将黑,過橋時我看到了“月光照溝渠”的美,潺潺流水,浮光躍金。
大白狗也回羊圈邊了。我本來一直不敢太靠近,但它跑過來嗅我褲腿,又躺下露出肚皮。龔晨晨說過,狗隻有在信任的人面前才露出肚皮。于是李亞茹大着膽子握了握它的前蹄,摸了摸它的腦袋,長毛狗,摸起來毛茸茸的,可舒服。
吳老五還在等,說有車來拉公羊。李亞茹凍得不行,正好坐了微型車回去。農人好心把我送到了家門口。
“上次我們收到了一箱子罐頭,我還想嘀誰寄錯咧,占個便宜。我和高軍一人一個,吃到嘴裡莫有味道,才一看包裝上畫嘀個貓。給貓買哈嘀貓罐頭,哈哈哈。這回中秋,那又買咧一尕箱箱。”小姨講,小姨夫也回憶起來,往事曆曆在目,拍腿哈哈大笑。
姥姥正在切鍋塊,“又是火腿腸,又是貓罐頭,貓吃嘀肚子飽飽嘀,跑掉咧。”
小姨夫将牛腿骨剃肉,把肉切塊。底湯加粉條、牛肉,煮開,端鍋。再加鹽,加香菜沫、大蔥沫、洋蔥沫,攪勻,撇開最上面一層金燦燦的油花,舀一勺進碗裡,搖一搖,嘗味,完美出鍋。
凍了一場,回來暖暖和和地喝一碗牛骨湯,就着鍋盔,香!
丢丢現在膽子大了,一房子人,管它認識不認識,搖搖晃晃從門口進來,“喵”,沒人管,走到盤子跟前,卧成一團,眼巴巴地守着。
姥姥一腳趕走,“那就吃多少都不夠,還在盤子跟前守嘀!”
小姨一邊切辣子絲兒一邊回應,“那嘀媽來咧麼,那守哈。”很快一盤皮辣紅上桌。小舅又撕了幾袋榨菜,倒在一盤。土豆炖牛肉上桌。一次性杯子倒白酒。喝完肉湯,開始喝酒。
“三四畝地嘀苞米叫野豬毀掉咧。那個東西速度快嘀很,一眨眼,兩行子一個來回莫有咧。人才鎖定住那嘀位置,趕嘀吆喝過去,又一行子莫有咧。”一桌子大叔,開始談論這一年種地中的見聞……2024.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