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茹跟着流水走,發現溝都挖開着,水前進無阻。姥姥、姥爺早些來也不是等着,也找了好多活幹。水口子早也打好了,坐等水流來。春天裡一片除了沙土一無所有的沙地,姥姥拿小鏟子播下了一顆一顆的種子,兩個月後這裡綠苗成陰,一方一方的菜排列整齊,長勢旺盛。黃瓜、豆角、葫蘆、包菜、洋芋、大豆,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肆意生長。
姥姥說葫蘆秧裡有生菜,之前李亞茹跑了兩趟,囫囵看了一遍,也沒找到。順着流水,我竟然發現了葫蘆秧裡一叢,接近半米高,黃綠色,驚喜地摘了一片葉子嘗嘗,苦!
“這一排是菠菜麼?”葉片有點沒長開。
“甜蘿蔔呦!”
姥姥、姥爺澆水,李亞茹無事。順着土路朝南去,葵花漮得耷拉着葉子,根部的葉片已經開始枯黃。小姨夫一個人在苞米地裡抽穗子,小姨在和他打電話,問一句說一句。雨噼裡啪啦,地皮沒濕。響了幾聲悶雷,太陽從雲層裡探出頭來,又鑽回去。
小姨值完班也來地裡抽穗,小姨父瞅見小姨,騎着摩托車回去喂狗。李亞茹拿了手套去幫忙,還沒抽完一個來回,小姨突然一驚,“撇到雨裡頭嗫!做個記号趕緊跑!”
“你咋知道?”
“那個地嘀人也跑開咧。”
忽然就往回跑。李亞茹跟在後面,兩個胳膊架起來擋苞米鋒利的葉面,快步往前走。坐上電動車,一鼓作氣騎了回來。沒雨。小姨開始蒸大豆,說她去村上跳舞,李亞茹半小時之後來關火。
大豆剛上鍋,過了沒三分鐘,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下大了。西邊的火燒雲呈現出奇異的灰橙色。灰色的水泥地顔色很快深起來,地皮濕了。
“哎呀,幸虧我們跑嘀快,要不然被下到雨裡頭咧。”要相信農人對天氣的預判。
雲亮的亮,烏的烏,天晴的晴,陰的陰。一朵厚重蘑菇雲,像一座蘑菇屋。電閃雷鳴。
龔晨晨,“姐,你看那朵雲,金黃色的,在烏雲裡顯得特别亮。”
“雨太大了。”
“我去拿傘!”龔晨晨忽得跑得沒影了。
“哎呀,我的衣服!”李亞茹趕緊跑進雨裡,把褲子衣服都收了,折好放在棚下面。半幹半濕,晚上再搭椅子上晾晾。
雨越下越大,地上積了清澈的水,水裡冒着泡泡,水流一股股地往南流進菜地裡。龔晨晨打着傘,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走來走去,停了,把雨傘傾斜過來對着李亞茹,“看,我的雨傘上面挂滿了透明的水珠。”
閃電劈開了烏雲,烏雲撕扯着散開來,朝天際落去。沒有現身的夕陽為層層疊疊藏匿于烏雲中的白雲染上了神秘的金光。這一場雨中落日着實精彩動人!好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啊!
雨後空氣濕潤清新,但冷氣襲人。
九點半看粉色的閃電。
十一點看漫天的繁星。
小村莊裡的生活,總是自由自在的,從早到晚,總是有事做。有親人在身邊,也不會感到孤獨。
晚上出門去,圓圓悄悄跑過來,卧在我身邊。圓圓屬白色加菲貓種類,臉像壓扁的包子,眼睛看起來也扁扁的。但它的性格很溫順,每次逗它玩,把它抱起來,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露出指甲來。它很容易相信人、依賴人。丢丢小時候可不這般,調皮搗蛋,神經兮兮,動不動野性爆發、渾身炸毛。咳……圓圓也很聰明,沒有人教過,但很容易理解人的指令。
“睡覺去,一個人勺悻悻嘀坐到那這,黑洞洞嘀。”姥爺看完電視了,躺得腿麻了,暈暈跟跟走到東棚下面,把燈打開。
“我不黑麼。我和貓娃蹲哈嗫。”
姥爺轉悠着把給三輪車充電的線拔掉,把燈關了。“你明天該不回吧?真嘀假嘀?也不和我們商量哈。”
“真嘀麼。”
“肉也莫吃上。”
“你們做上,兩個人吃。”再不麻煩。要是提前說了,姥姥該又急着炖肉、炒菜去了。
回來五六天了,鮮少見到丢丢的身影。我很久不管它,它也很少在新院裡睡覺,出去到處野,有自己的小窩。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去老院裡喚丢丢,隻有偶爾一兩次遇上它正好在,回應了,平時無論如何喚,也喚不出來什麼。這總是讓我想起剛帶它來小村莊時,隻要一聽到我喚它,或者遠遠地感受到我回來,它都高興地向我跑來的情景。自由和獨立的代價,就是再也不怎麼親近曾經很親近的人了。
圓圓躺在我旁邊鋪着墊子的木墩子上睡着了,歪着腦袋,伸展四肢,睡得放心得很。這幾天,也隻有圓圓陪我兩天。
十一點五十,晴空萬裡,繁星璀璨。2024.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