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光線是很清澈的,不似傍晚那般朦胧。天山山脈山石嶙峋,粉的亮面和藍的暗面分界明顯,溝壑、山脊、山谷、山坡都極其清晰地顯現,讓人驚歎天山有種輪廓分明的色彩美。
白雲成絲,天山為線,明麗的清美。
小舅媽,“農民嘀娃娃,啥都要能幹動嗫。不然你吃上那麼多飯,長上那麼大個個子,有個求用。”
“你說嘀個啥話撒……”把來揪辣子的姨都驚住了。
九點太陽就熱起來,曬得人屁股熱得慌。
十點半了,感覺一上午做了很多的事,時間很充裕。當太陽高升起時,李亞茹就蹲在、坐在溝裡揪,看見大辣子便抓下來,快快揪滿一堆。我喜歡收獲的感覺,也喜歡這種在短暫的時間内就能看到收獲成果的感覺,當然這短暫的時間是用小姨好些個月種苗、澆水、除草、養護換來的。
十一點了,我口幹舌燥,肚子也餓了,這時候能吃上一牙西瓜,是最清甜解渴的了。百米辣子溝,人們都快揪出來了,坐在苞米地旁邊陰涼裡的李亞茹,殷切地等待着殺西瓜。
龔燕玲,“亞茹你咋穿嘀你奶嘀襪子?”
李亞茹,“我奶那讓我穿嘀。”
姥姥,“那嘀那個就統到個腳脖子下面,那說就那麼個樣式,一樣一個顔色。前天上城去嗫,我得給找一雙新嘀。”
龔燕玲,“就不知道個丢人嘀麼。”誰都不認識,丢啥丢?但她轉而又說,“那就那麼個襪子,有特色,有特點!”媽能說這話還把李亞茹驚奇到了。
小姨和小姨夫因為地裡長得是龍椒還是豬大腸辣子争執起來,争執聲越來越大,惹得大家勸他們不要鑽牛角尖,不管是個啥類型,收辣子的人挑開毛病了也是會挑的。
“今年第一次揪,一個葉葉子都不要摻進袋子裡,給那收嘀人留個好印象。”
“一半賣掉咧一半浪費掉咧。辣子枝枝子脆嘀很,帶到地上嘀,掉哈來嘀尕辣子,蛆殼髅咧,有傷口咧……你們把那個壞嘀放成一堆堆幹啥?”
小舅媽,“拿回去生掉,晾成辣幹子,一個冬天就吃去咧。”有的辣子尾巴有點白疤,黑疤,除了不太好看,整體還是能吃的。
他們談起我的工作,想起自己的小學生活,記得都是那時候老師揪耳朵,揪臉,一腳把學生踢倒……這是他們的共同話題,越講越還有些憤憤不平,長輩們成了被打大的一代。至于學了什麼知識,無人記得……
西瓜不算太甜,中午不算太熱,跑到陽光底下不躲不算太糟,揪辣子也解壓、有趣。
“哎,我不小心把一個辣子踏瀼溜!”李亞茹說着把腳下的灢辣子撿起來,連帶一個辣子秧,把秧上的辣子都拾下來。
小姨夫,“辣子不會說話麼,再會說話,不知道咋麼怨你嗫。”
封口袋的人來巡視了,“你嘀袋子光跌扁跤,往穩裡裝,裝嘀實實嘀。”
人們就此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起來。
“那說再跌那就莫手鬥咧,擱腳踏嗫。”
“成了辣子醬咧。”
“半米高嘀辣子秧,就給撐住咧麼。”
有的人在吹着空調睡覺,有的人在頂着烈日揪辣子。話說是入秋了,但正午的太陽還真不是吃素的。無論是白山、黑山、天山、麥田還是雜草,都透着一種似有若無的磚紅色。太陽把幹旱的大地曬紅了。
午飯是涼菜、虎皮辣子加馍馍,還有甜瓜、西瓜、礦泉水。太陽曬得,吃一會兒就渾身燙。飯後李亞茹搬個椅子去苞米地裡坐着,風吹得苞米葉子“嘩嘩”響,但太陽直射下來,陰涼還是零碎的。
風吹日曬裡堅持幹活,就覺得什麼都不重要,好好活着就太不容易了。
下午四點半了,從午飯後進地,我就找秧子高的地方坐下來,一個個揪辣子。彎着腰腰疼,坐着好受一點。身體勞累了,腦子就不會胡思亂想,吃飯也香了,通知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從此擺脫精神上的過度消耗,這真是永遠的真理。
紮紮實實在這戈壁上的田野裡勞作一天,暴曬一天,風吹一天,幹燥一天,手變糙了臉變紅了嘴巴變得蒼白了……這種磨砺,對比起在辦公樓裡精神上的損耗,想來,到時候遇到怎樣的困難也會有更多支撐下去的動力。
到下午五點半,已經揪了一百四十袋子。東家喊話了,“再不揪咧,揪嘀多嘀裝不下,大眼瞪小眼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