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洋氣嘀很!精神嘀很!爺,你明天把保暖内褲也穿上,穿上一套。新年新衣服,新年新氣象。”
試了一場衣服,小姨坐在沙發上,唠起家常來,“張家娃,再不是雪雪在省會那個烏煙瘴氣嘀地方蹲不住,不回來,也就談嘀去咧。我們雪雪到那們家去就别扭嘀很,但是到鮑宇家去就很随意,那媽着實稀罕這個兒媳婦嘀很。”小姨那張嘴,也是閑不住。“小鮑那說那之前談了一個嗫,談崩掉就再莫有思想咧。也有丫頭子看上那,那不願意。那擺攤位,就見雪雪在夜市上天天賣酸奶、啤酒嘀嗫,看上咧,那就追住不放咧。二月底就結婚咧。姑不娶姨不送,亞茹子,你媽送親還去不上。你是姐麼,你跟上去。”小姨看看我,又看看姥姥,“我說我就給我嘀雪雪包上三千三百塊錢嘀紅包,親家翻給六千六,六六大順。我也不給包嘀太多,婚禮上請司儀、攝像、車隊,給娃娃包紅包,也得花給一萬二,男方家着實花錢嗫。親家那就說行嗫,你說咋麼就咋麼。”
婚禮的事說了說,小姨說起住房的事來,“我去那領上一幫子玩嘀嗫,地闆磚就跟摱咧水泥一樣,垃圾袋子滿窗台都是。也就是我去,不害怕,要是聽見那爸去,連命晝夜不睡覺也得把那個房子收拾出來。我去咧,小鮑那就拿個拖把一遍一遍拖嘀嗫,我就說,‘你們再把房子整成這個樣子,再不要住咧,我把門鎖住!’我又收拾咧一天,收拾嘀幹幹淨淨。小鮑那說太整潔了,窗台上嘀東西嗫?我說,垃圾麼,垃圾能到哪兒去嗫?”小姨這回過了一把當長輩的瘾。“呦!十一點咧,我回嗫!咋這麼快呀!”叽裡咕噜說個不停,說話的人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誰知道活嘀活嘀就啥時候死掉咧。”這時候姥姥悲傷地嘟哝了這麼一句。
“再不要胡說!”李亞茹氣壞了。
“啥病也不得,也老死嗫麼。”小姨看得開。
“這次陽了,白山也有老漢老婆子死掉咧?”李亞茹得打聽打聽情況。
“兩個,死嘀不多。”小姨消息靈通。
“我媽說我尕舅到處吃席嘀嗫,三四千都搭到咧。”
“我都吃咧三四千咧,還不要說你尕舅。白山兩個,别處還有嗫麼。你舅奶死掉,五百!城西嘀,城東嘀,西路嘀,廟溝嘀,大泉灣嘀,哪嘀都是三百!”
“舅奶在内地嗫。”爺和奶夏天還說得舅奶病了,啥時候有機會去内地看看她。管控放開之後,舅奶卻沒能堅持過去。
“内地去不上,錢得搭上麼。”小姨緊說着,戴着帽子裹好大衣出門,回家去了。
李亞茹也跟出去,天寒地凍裡找個地方小解。再跑去棚底下的紙箱子裡瞧瞧丢丢,小家夥卧成一團睡着呢。我摸摸它的圓腦袋,拉了箱子裡的舊衣服給它蓋上,進屋,關燈,準備睡覺。
剛剛出去時看到疏落的星子,空氣裡滿是涼意。晚安,寒夜。
“亞茹!你快看來!我穿上咧!趕緊檢查來!”已經躺下的李亞茹趕忙起來,剛走幾步又退回來,把眼鏡戴上,“我來咧!”
姥爺上身套個大棉襖,下身就隻穿個保暖褲,踩着皮鞋站在客廳裡,高興道,“長短剛剛好,寬松也剛剛好。”
“爺,你趕緊鑽到被窩裡去,不要跑嘀凍感冒咧。”
姥爺又從門裡出去,經過院子,朝裁闆房去了。
想來剛剛小姨盛情難卻,我也高興地勸說,姥姥隻說保暖内衣放下過幾天穿,袖子有點緊。的确看着緊得很,我便拿保暖内衣自己進去卧室試。這一試,果真,全身上下都緊。平常我連S碼的衣服都套得下,這會兒穿這件XL的卻都覺得緊,何況姥姥?
“試過了,不知道還讓不讓換……”我拎着保暖内衣出去,把衣服放在姥姥枕邊,心情失落地嘟哝了一句。
“換去也麻煩嘀。”
“這麼緊,渾身裹住,穿上難受嘀很麼。買小咧……”我不由得自責起來……
“小咧小,就是穿!”姥姥精神滿滿地大聲打氣道。
今天也隻能這樣了,明天媽回來了再讓她試着看看,穿去行不行。可我的心裡始終七上八下的。忙了一天我也累了,萬事萬物,何等糾結或遺憾,都放到明天再籌備。回到卧室,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2023.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