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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幹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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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天空幹淨如純色的絲綢,隻有太陽一個點綴。說是今天下山水,我早晨醒來并未見到山水。姥姥說,距離上次澆灌南邊的地,已經過去足足半月了。姥爺又一心想着割草、捆草、拉草,幹個什麼事情就一頭紮進去,一心幹去了,再不管别的事有沒有個先後緊急。

不能坐以待斃了。我提個小桶子,去距離菜地五百米外的小溪裡打水澆。一路上見到個騎着小電動拖着長掃把去掃場的中年男人。經過油葵地時,驚起十幾隻深藏其中偷剛成熟的油葵吃的麻雀,撲棱着翅膀,急急逃遠了。

往日清澈的溪水變得渾濁起來,是不是意味着,山水快來了?

回時路上我專是觀察了地形,東邊的小溪直往南去,沒有溝直通向東邊這五百米開外的地裡。從小溪去菜地的路又高高低低,盡是小石頭、大石頭,難走得緊。李亞茹提了一小桶水去澆灌時,仔細看,才發現植株小的茄子葉片都枯得往下耷拉了,長勢茂盛的豆角底部的葉子大範圍的黃了。尤其是這一畝地的蒜,枯黃的最為厲害——葉尖、葉邊已經枯幹了,隻有蒜杆、蒜芯還綠着。這一小桶水雖少,但能救一個是一個。正午的烈陽不久便要開始炙烤大地,這些水,能幫助快要開始枯幹的植株堅持過這炙烤,等山水來了,它們依舊能結出豐盛的果實。

我繼續走過石子地,翻過土堎子,跨過幹涸的小溝,踏過大石塊堆滿的荒地,被杏樹枝打了一下差點翻倒在一株綠葉片的風滾草上,還好我機靈。這就穿過平路,來到了長滿開小紫花的薄荷草的小溪邊,我可以打第二桶水了。

太陽升得快,已經開始曬人了。

地埂上放着兩個大桶,該是來山水的時候裝滿的,後來地幹了可以救急。如今桶子裡除了粘在桶壁上的幹白土,什麼也沒有。

提到第五桶水的時候,我雙手的四根手指勒得紅紅的,腿也開始打轉了,實是覺得這真是一個枯燥而乏味的體力活。邊走邊心裡埋怨着,“有人不交水費那就上人家去催、去要!說不定那戶麥子收了,确實不用澆水了。說不定那戶人家靠澇壩溪水旱不着。這一拖再拖,菜都漮死了,吃什麼呦!如何可以如此不顧百姓的死活?”太煩了。路過一曬着一大堆脫了皮的金燦燦的麥粒的場,丁家男人坐着,“歐呦!你這是過來過去幹啥嘀嗫?”

“提嘀水澆菜嘀嗫。”

“這澆到多唬去呦!”

“豇豆漮黃咧,就澆哈豇豆。”不然我最愛的豆角,這就吃不着了。

快九點了,我打算回家去了。想到個好辦法,把小紅車開上,繞路拉水過來,一次能拉好幾桶水,也不用得這麼來回跑出苦力,卻成效甚微。

一路上,太陽曬得人沒處躲。一邊走,我一邊回想今個早晨,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好像壯志滿懷地提了幾桶水,又好像毫無效率地什麼也沒有多做。眼睛幹、鼻孔幹、嘴巴幹,我一步不停地往回趕,終于,看到院門了。這陰陰涼涼的院子,待着着實是太舒服了啊!……

正說着餓了,大舅也回來了,開着他那裝載二十噸的大貨車,拉了多半鬥子輕飄飄的幹草,将看到這場景的人驚在原地。這真是,大材小用了……早晨出發時我看到大舅在倒車,還以為是給小舅的微型車讓位置,沒想到啊沒想到……緊接着,從西門外的馬路上經過的是姥爺的小紅車,車鬥裡扔着幾支幹柴。這一小一大,一老一少的兩點紅,對比起來,力量的懸殊、大小的懸殊、歲數的懸殊……

“一百捆子嗫,一裝咋才這麼點點?”大舅邊說邊往院裡走,洗了一把涼水臉。難怪我沒想到,開車的人他也沒想到。

“軍娃子這個急性子,那就催上栓喜,趕緊捆,趕緊往車上裝。栓喜啥也不說,悄悄嘀就幹去咧。”姥爺精神抖擻,神氣極了,日思夜想的打草事務告一段落,真是叫人一身輕快啊!“今天早上去嘀時候,天上星星還亮嘀嗫,就聽見遠處鏮麥英嘀聲音。着實都幹活嘀嗫,起嘀早嘀很呦!”

龔貝也來了,一個一米七五的大高個,坐在了裁闆房裡的沙發上。到了飯點,小舅媽沒準備早飯麼?這家裡三個都來了。龔晨晨就看着坐在沙發上不好意思說話的姐姐,大着膽子道,“我姐想嘀要些包子嗫麼。”

李亞茹正好拿碗,“昨個不是抱了一大捆子韭菜回去,也莫啥活,你媽自己包麼。”

龔貝聽着,懊惱地跑出了裁闆房。小舅來回蹿了幾圈,看了看桌上什麼菜,又回自個家吃早飯去了。大舅聽見了這話,“你再不能這樣,再咋麼,你爺你奶嘀幾個兒女,幾個孫娃子,他們得認 。”

姥姥又從餾好的軟包子裡挑出來幾個,裝在盆子裡,叫龔晨晨端回自個兒家去。

“臉厚嘀連城牆一樣,自己定定睡哈,都啥都不做……要是我再不好意思要咧……”姥爺又越想越不是滋味,開始說叨。到底媳婦子難當啊,好也罷,不好也罷,公婆還都是多向着自家兒子。

但往來往來,有往才有來。可這總是隻有往沒有來。小舅媽總是打發孩子來要土豆,要韭菜,要辣子,要豆角,要西紅柿,但拿了這些菜回去,從來也沒見她做了好吃的打發孩子給姥姥家送來些,吃不飽也罷,哪怕就一盤,聊表心意就行。憑着孩子們的血緣關系,憑着長輩就該無限度關愛晚輩的思想,孩子們屢次來要吃的,瞅着蒸好的饅頭、包子端回去給媽媽吃,這叫人何以言語?就如此教育孩子,小舅也從不在大是大非上拿主意,自己也跟個孩子似的,動不動和小舅媽吵架,吵了架人家不做飯,就來娘老子家吃一頓。這一家子叫人操心的日子呦!

小舅本就依附姥姥家,兒女上學,妻子不在家裡的日子,跟個光棍漢似的,天天來姥姥家按時按點吃飯。到了暑假這一家子回來,家裡沒有種下自己的菜,吃菜沒處摘取,隻能繼續依仗姥姥家。如今這個局面,這倒不能全怪在開始躺平擺爛的小舅媽一個人身上,若是小舅獨立自主種些菜,這一家人也能過起自己的日子。

“我下午在菜地挖個坑坑,亞茹你就往坑坑裡倒水,澆到根上。把大豆都揪上,把那一條子小豆子都連秧收掉。”

“收掉幹啥嗫?”長得茂盛的,接了許許多多淡紅的豆莢,人都舍不得摘。

“收到幹啥嗫?收掉撒到戈壁上去。”

早飯後,我坐在老院裡安安靜靜乘涼,隻有丢丢偶爾過來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蹭我的腿。風吹得水泥地上幹枯的草葉子、樹葉子,連帶粒粒幹土一起平平滑進了菜園裡。這風裡隐隐有種秋天的清涼氣息。大榆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曳,斑斑駁駁,像水中的波紋。可惜這戈壁上少有湖,往年有水的澇壩也幹了幾個。正是如此,人才更加強烈地渴望看到,湖。

李亞茹往鍋裡添好了水,架火,趁着燒水的功夫洗淨了杏皮,分裝在三個大碗裡,再分别加幾塊晶瑩剔透的冰糖。姥姥家沒有玻璃水壺,小茶壺也不夠,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拿三個大碗泡水了。

忙活了些時間,端着一碗泡着的杏皮水小心翼翼往裁闆房裡走時,我聽見“咕咚咕咚”“轟隆轟隆”的聲音。我心中正有疑問,和面的姥姥平靜道,“山水下來咧。”這就給一語道破。

我激動極了,連忙放下杏皮水,跑出院落去看,滿滿的一溝山水,盡管渾濁成青灰色,但到底也是山水呀!水從溝邊溢出來,濕了近處的柴火,濕了近處地石子地,急急朝南而去。

太久了沒見着水的我愛極了這清涼,蹲在溝邊,将手放在水裡,看着水中各樣的漂浮物——小木棒、幹樹葉、水沫、羊糞蛋蛋……這種清涼感讓我想起小時候我家門不遠處的一條小溪。小溪周邊有豐茂的水草,經過土路時,沒有小橋,那一段溪流被來往的車輛壓得足有一米寬。溪流寬了,水流就淺了,水速也緩了,底部沉積了各種顔色的鵝卵石。水清清澈澈,我穿着涼鞋,順着小溪,來回踩水,直感覺到踩得冷了,瞧見太陽也西落了,便才回家。一個暑假我會玩這麼一兩回,那時候一個下午的時光也就這麼過去了,無憂無慮,沒什麼目的,也沒什麼非要着急去完成的事情。

“水咋堵住咧?”姥姥正來往水裡扔雞蛋殼,忽地跑過來,抽掉了橫在溝中間的黑木闆。“你這個娃娃呦,院子那麼大不蹲,蹲到個這,拌拌糟糟嘀,幹啥嗫麼!”姥姥又開始發火了,因為我蹲在溝邊,我不理解為什麼。

沒有了遮擋,水便成了半溝奔流。隻見急急變幻的波紋,再不見水上的漂浮物。再想輕易地摸到水,到底得費些力氣。我便隻在溝邊呆呆坐着,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了。

“你坐到這幹啥嘀嗫?”一擡頭,是小姨穿着一條馬蓮紫闊腿運動褲,一個粉紫相間道道圖案的短袖,外加一件白色防曬外套,悠閑地在我面前站着。小姨總是愛美。

“來山水咧,這涼涼嘀。”

“我來給你爺還錢來咧。你媽還說你蹲到這些曬黑咧,可能穿嘀也髒髒嘀咧。”

“已經曬黑咧麼。”我喃喃道,出去旅遊就給曬黑了。

“她要不洗嗫麼,髒嘀去。曬黑咧咋辦嗫?曬黑咧,她要不往屋子裡蹲,到處跑嗫。”姥姥又有些氣,天氣熱得她火大,又在着着火的竈火旁炒菜,更抑制不住地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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