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回到家,我連吃了三牙沙甜的西瓜。姥爺手舞足蹈給姥姥講述他路上的所見所聞,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這些字像會跳舞似的,使得姥爺的言語間都洋溢着新鮮的歡樂。我倒覺得戈壁大山沒啥好看,許是身體疲憊的緣故。落地休息實在太舒服了,我自個兒跑去給兔子倒西瓜皮。
小白兔們跟一個個小雪球兒似的,圍攏了過來。我捉住一隻,一手握住兩隻前爪,提溜出來,再一手握住兩隻後爪,禁锢住它。可這團小雪球掙紮得猛烈,差點給掉到地上。
我将它放在草叢裡,這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兩隻耳朵豎起來,兩隻前爪摩挲摩挲。别看小,一整個活潑得不得了。一會子從我腳下的草叢竄出去,讓人隻看到一個小白影,蹦跶蹦跶不見了。一會子又竄回來到我身邊,仿佛跟我自來熟。這麼從小菜園裡來回跑了幾趟,這個跳躍的小雪球,跑到煤房門口去了。我将它抱起來,放在軟綿綿的懷抱裡,它忽地乖了,跟快要融化了似的。還真是個通人性的小可愛。
晚上十一點,我們仨兒沉迷電視劇情,正看到驚心動魄處。大舅拿個充電器在小卧室裡充電,上面插頭,下面插頭充了都沒電,急得支哇亂叫,跟一頭困在籠子裡的獅子似的,又像被困在屋子裡的調皮小孩。客廳裡我們為劇裡人物的命運揪住了心,屏住了呼吸,好像聽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
大舅來來回回,上上下下,進進出出,忽然不叫了,跑出來站在沙發邊上笑着說,“手機的插頭沒有插好麼,連接不上,我說咋莫電?咋這麼個粗心大意呦!哈哈哈……”他仿佛在不屬于我們的另一個世界。
忽然院裡有什麼響動,小姨和小舅扛着一箱甜瓜,一箱酸奶回來了。從早晨六點半出門,遊玩到十一點半才回來,這一天可算充實了。又是分甜瓜,又是送酸奶,又是興沖沖聊所見所聞,熱鬧得緊。電視劇結束了,我終于是瞌睡得扛不住了。小舅昨個喝酒回來,跟小舅媽鬧到淩晨四點,睡了兩個小時起來就坐大巴去。這陣子坐在我旁邊雲裡霧裡,一句話也不說,也沒個起的意思。我趕緊拍拍他的背,“回去睡覺喽!”
一群人“呼啦”就出門了,大舅也“颠颠颠”跟了出去,我和姥爺去老院冰櫃裡放酸奶。回來時電視演着,姥姥跑去卧室裡都睡好了。
“咋也不關電視?”
“我還以為你爺關掉咧。”
“大舅嗫?大舅跟上跑到咧。”
姥爺拿了一瓶新鮮酸奶,用嘴咬了也不是,用手撕了也不是,用吸管戳了也不是,開了會子開不開。我拿起那吸管,揚起手臂,用力往下一戳,“好咧,以後就這麼個開。大舅嗫撒?那就洋洋幹幹,跟上跑到咧。”
“睡哈咧撒。”
聞着姥姥的聲我朝小卧室走過去,大舅正躺着玩手機,跟個娃娃似的。聽見人問了幾遍也不吭一聲,我也是瞌睡得糊塗掉了。終于是都安頓好,我自己進屋,一沾床就睡過去了。2022.06.29
“噢,拔些香菜嗫,咋忘掉咧?”大舅一起床就自己跑去地上摘了白菜、葫蘆回來。回來了,他想起來香菜。
“香菜調飯嘀個麼,你能當成菜吃?趕緊樓底哈買上個行咧。”李亞茹出主意道。
姥姥又急得給大舅拔菜去,早飯也沒吃。
“媽,你不要急,坐哈吃過飯咧再揪去。這嘀菜新鮮無污染,比買哈嘀好。我回去咧過個水,拌上些鹽咧醋,直接往嘴裡塞。”這還得了?
姥姥吃完早飯,交代我把碗筷收了,自己趕緊騎個紅車車上地了。過會子回來,邊開車邊笑,小草帽下是一個甜蜜的笑容。回村這幾天,我還從沒見過姥姥這般開心。
姥姥把香菜、黃瓜從袋子裡拿出來給大舅看,綠意盎然,水靈靈的新鮮蔬菜,是姥姥從種子到發芽再到結果看着長大的。大舅需要菜,誇菜好吃,說無論如何都全吃光,就哄得姥姥高興了一整個早晨。人也正是從日複一日的勞動中,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重視,體會到存在的價值,那時候她最值得,也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