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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盛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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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的天空灰白間雜,像一個顔色亮白但沾了些灰色墨痕的大鍋蓋。天山的影子鋪在天際,像一抹被淘洗過的油彩。整個城市像是裝在一個快要被蒸幹的蒸鍋裡,不僅幹熱,而且有點悶。

我買了三杯蜜桃四季春,一個十公斤的大西瓜和一個甜蜜蜜的哈密瓜準備回姥姥家去。在班車裡睡着了,耳朵裡聽着音樂,身上直冒虛汗。

我什麼都不盼,好像到哪裡都一樣,都是無聊的生活,讓人不想下筆。那種幾個字就能戳人心坎的筆力,我差得十萬八千裡。繼續寫下去?我沒有剛剛開始寫作時候的激情和動力,沒有什麼情緒,甚至一直什麼都不想做,就睡覺,也讓人覺得痛苦。那還有什麼好寫的啊?窗外的風景,除了永遠像一條匍匐在地上的帶魚似的橫貫東西的藍色山脈,就是山脈下由無窮無盡的黑色碎石子組成的戈壁灘,這灰黑的戈壁幾乎寸草不生。強烈的陽光日複一日,強勁的大風天複一天,石塊這都曬成了吹成了酥脆餅幹,用手一捏即碎。必定是能找到這種石塊的,不用想。這個可惡的戈壁灘,讓我進得來出不去,多年孤寂地困在這裡,沒什麼好贊美的。

我便又睡了過去。迷糊裡醒來,伸長了手臂搭在書包上,仿佛每次睡醒都要伸一伸它的小爪子,直至完全露出尖指甲的丢丢貓。雖然睡得不舒服,但我放松的跟在自己家裡似的,到後來都睡得腿疼、屁股疼、脖子也疼。

到鄉上便醒了,糊糊塗塗裡,司機師傅問,“白山有誰下?”聽到“白山”二字,應激性地,我立馬從座位上彈起來,提上瓜就準備下。但是打不開車門,我又放下瓜,騰出手,将車門推到底,進出兩趟,将東西都放在了馬路邊上。

看着這個跟我苦大仇深的悶西瓜,被撂在路邊上的我犯了難,我怎麼提回去?不想什麼,就是幹。提了幾十米,實在勒得手疼,放下。一會兒朝北刮,一會兒朝西刮的風,吹得人被汗漬浸濕的皮膚舒舒爽爽,這可真不錯。

我把甜瓜硬塞進書包裡,把那把為了吓唬丢丢打到地闆磚打得最下面一截把子縮不進去的傘硬戳進書包裡,背好。兩個胳膊用力将大西瓜抱起來,一隻手提着三杯蜜桃四季春茶。

踩過坑坑窪窪的石子兒地,我想,這瓜要是掉地上,不用搬了,可以立馬開吃。不不,再堅持一下,這摔壞了,吃不完,一個冰箱怕都塞不下,妥妥的浪費。

像背個沉重的龜殼又抱個易碎的石頭似的,一步一挪,我終于艱難地走到了門口。西門鎖得緊緊的,我繞到東門去。第一個注意到我的是大黃狗,它“汪汪”叫起來,吓得我也趕忙叫它兩聲。

東門開着,老院子的大門也敞着。延東門進去,門口站着的是一隻狸花小貓,看樣子剛剛滿月。上次來時,怕丢丢的那隻小白貓,沒有小時候活潑了,瘦弱了不少,隻靜靜地卧在一口盛滿水的大鍋邊的草叢裡,對我不理不睬。

我将大西瓜卸在了彩闆房前的床鋪上,把書包放在小卧室裡,把兩杯蜜桃四季春茶放在冰箱裡。到處轉轉。

小菜園裡的菜長出來了,西葫蘆葉子長得最茂盛,辣椒、茄子、西紅柿的苗兒不大不小,稀稀拉拉。就駐足的這一小會兒,小狸花竟不知何時悄悄溜到了我腳邊,卧在了我的鞋子上。它輕輕的、小小的,就像一朵一捏就會沒了的小棉花糖。

我進到屋裡,将東西都放下。電話鈴響了,是快遞。“我回不去,麻煩給我放個三四天。”“三天内不拿,就送回去!”态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差。

因這一句話,我心情低落起來。我坐在床邊開始給手機充電,順便翻翻短視頻。我身邊的空氣又無聊孤寂起來。

聽到大門“嘭嘭”響,我想是風吹的。“來人咧麼?誰來咧?”是姥爺的聲音。不慌不忙看完手裡的視屏,我放下手機,打開小卧室的門出去。正看到往對面房子去,弓着身子尋人的姥爺。沒瞧見人,一轉身忽然看到個高晃晃的我。

我也看到姥爺,我隻覺得姥爺看起來有點陌生。他穿一件灰撲撲的白體恤,一條灰土土的黑褲子,一條褐色的被磨損的有些毛茸茸的舊皮帶把松緊已經壞掉的褲子勒起來,勒得高高低低,那高出來的部分,像大中午被曬蔫兒了的苞米葉子。一雙底子用膠皮訂起來的黑色布鞋,布面兒裡鑽滿了土。他的手臂被曬得黝黑,頭還是大頭,頭發還是全白,臉蛋也還是紅臉蛋。這個老頭就是姥爺。

“你餓不餓?鍋裡頭有臊子湯嗫,趕緊喝去。”這是姥爺見了我第一句說的話。

“才六點,不餓,中午吃咧麼,晚上再吃。”

姥爺回來換靴子,換了去給老院的小菜園澆水。

我跟過去,老院水泥地縫兒裡長了一大朵草,踩起來軟軟的,還有點反彈勁兒。

姥姥正在用鍁扛土,臉被風吹得紅紅的。小小的她站在一面頹圮的泥牆前,顯得有些低矮而蒼老。見了李亞茹,姥姥便說道,“沙發上有杏子嗫,冰箱裡有西瓜嗫。餓咧就拿上吃去。”人根本的,就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活。能快樂地吃飽肚子又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老院裡的大黃狗被拴在了門外空地的拖拉機鬥子旁邊,這回兔子窩邊沒有狗,我便敢進去看兔子了。草都堆到一隻大白兔子的臉上了,小白兔們圍過來吃。我用手指戳了戳它的皮膚,它顫巍巍的,一動不動。“這個大白兔子病哈咧麼?咋不動彈。”

“籠子小嘀很,動彈不動麼。”

這……

“你咋買咧那麼大嘀個西瓜撒?”

“噢,我還拿咧個甜瓜,熟嘀莂口子咧,甜嘀很,趕緊吃到去,不然放到明天壞掉咧。”說着我跑去新房子裡拿。

這會子東門的大黃狗見了我,兩隻大眼睛耷拉着,一聲不吭。它懶得喊我。

姥姥也澆水回來,一進門,兩個小貓就跟着她并排跑,颠颠颠的。

姥爺叫我把瓜放在菜園旁的一個大理石闆上。走近了看,這闆是用一大塊碎了一半的白色大理石地闆磚和另外一小塊拼成的。到底大塊占了桌面的整部分,可以三面坐人,不影響使用。底部由十來個空心磚支起來,不高不低,正好成個小桌子。

姥爺把塑料袋裡的甜瓜拿出來,把幾個黃桃、幾顆杏子都擺在桌面上,将塑料袋甩在了一旁的泥土裡。“酸□□啥時候打開咧嘀撒?糊到瓜上溜。”

“打開莫有喝麼,應該還好嘀嗫。”

“你奶愛喝嘀很,給給喝去。”

姥姥回來才喝了兩口水,就又急匆匆出門看水去了。

“亞茹子九月份工作去喽,回不來咧,就把我和你奶忘掉喽。”

“放假咧就回來咧麼,過年得能回來吧。斌斌和夢夢就是莫有長假期咧,我應該還有。”

李亞茹和姥爺吃了些甜瓜,還剩下大半個。姥爺分明沒吃幾口,起來跑掉了,“看水去嗫,留給你奶吃。”這麼多……我奶也吃不完呀……

風“轟轟隆隆”,像一隻無形的大怪獸,似要把這個手無寸鐵的小村莊給吞沒了。

“趕緊把飯熱上,吃完咧澆水去嗫。”過了會子,我正給姥姥切瓜,急急忙忙走進來的是小舅。

“吃瓜來。”

“你咋來咧?咋麼來嘀?”

“坐嘀班車。”

“亞茹現在是老師咧。”姥爺就驕傲道。

“考上咧?”小舅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着我,接着又重複了一遍,“考上咧?”一副聽了兩年娃在在考試,在考試……永遠在考試,忽然改了個話說,根本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咋咧?這麼激動一哈子,隻要報名參加考試不就能考上麼?”

“考到哪兒咧?”

“烏市。”

“咋莫在哈密啥?那傍個有個啥好嘀,回家去回不上。”

“出門買個飯去方便麼,好吃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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